“謝硯之,你當我家教吧。這個工作我們不做了。”顧卿抬起手臂用力抹掉掛在臉上的眼淚,說著就開始掏手機,“我現(xiàn)在就給我爸打電話!”
謝硯之抓住人的手,看著人淚眼婆娑的樣子,嘆口氣:“別哭了。先去醫(yī)院?”“對對對,我們?nèi)メt(yī)院。”顧卿按著謝硯之的肩膀,“你在這里等我,我去打車。”說著一步三回頭,確定謝硯之沒有離開,才跑步到街口去打出租車。
謝硯之靠著身后的墻,看著自己的左手,上面好像還停留著男孩手的溫度,不知道是手臂的疼痛讓他覺得瘙癢,還是別的,摩挲著手指。
剛才就那樣讓人拉著走,沒有一點反抗,甚至在聽見男生哭著說話的時候,覺得有些高興又有點茫然。上輩子的自己沒有被人這樣緊張過,就連陸允也只是給了自己一些簡單的問暖?!班?。”謝硯之輕笑一下,“越活越回去了?!?/p>
很快顧卿就跑回來,拽著謝硯之往街口走,藍色的電動出租車就停在路口。上了車的顧卿也沒有停住他的抽噎,一直盯著謝硯之的手臂,癟著嘴,眉眼都耷拉下來。謝硯之看過去,像極了剛剛淋濕了的小狗,沒有神采。
“小同學你這個手臂燙傷蠻嚴重的嘞,這些個水泡都要挑掉才行得嘞?!睅е裰匮坨R的老醫(yī)生看著謝硯之手上的水泡,又瞅瞅旁邊眼睛都紅了的男生,“你旁邊這個很關心你啊,從進門到現(xiàn)在一直抽抽。是你弟弟嗎?”
謝硯之心里嘆了口氣,這小孩從步行街開始一路抽抽到了現(xiàn)在,怎么跟人說別哭了都沒用,干脆不哄了。“同學。他淚眼發(fā)達。”謝硯之已經(jīng)被人哭麻木了,機械地從口袋里掏出紙,遞給人:“拿紙擦擦?!?/p>
“哦?!鳖櫱湮亲?,拿著紙隨便擦了兩下眼睛,又小聲問醫(yī)生,“醫(yī)生,等下挑破的時候輕點呀。他會很疼的呀?!?/p>
“閉嘴?!敝x硯之覺得有些丟人,冷著臉讓人趕緊別說話。老醫(yī)生看著這兩個人的互相,臉上的皺紋都擠在了一起,笑得合不攏嘴:“哈哈哈哈,小同學不要這么兇。會給你朋友輕點弄,絕對不給他痛著了?!?/p>
顧卿聽到醫(yī)生的話腦袋跟小雞啄米似兒的,還拍了拍謝硯之的肩膀,眼睛里還留著沒有擦干凈的淚花兒。
被火燎過的長針輕輕穿過謝硯之手臂上的水泡,一個用力上挑,就給它挑破了。顧卿站在旁邊看得心焦,手指絞緊謝硯之的衣角,說話聲音還一抖一抖的:“謝硯之,等下就不疼了啊?!?/p>
謝硯之看著給自己挑水泡的女醫(yī)生一臉憋笑的樣子,有些心梗。深吸一口氣剛想讓人閉嘴,一偏頭就看見顧卿小臉皺在一起,每挑破一個就跟著癟一下嘴巴,好似那針扎在了他自己身上。
“我不疼?!敝x硯之騰出另一只手來,抓住蹂躪自己衣角的手,顧卿的手由于用力變得冰涼的,有點冰人,“松手,放口袋里去?!?/p>
聽到謝硯之的話,顧卿委委屈屈地把手放開,說話像是控訴一樣:“我又不是故意把你衣服弄成這樣的。我給你熨平嘛?!?/p>
“……”謝硯之都不知道顧卿的腦子裝些什么,自己還什么都沒說,他先委屈吧啦起來,“沒讓你熨衣服?!?/p>
女醫(yī)生挑破水泡后,給人用繃帶包扎起來,叮囑著:“傷口沒有結(jié)痂之前不要碰水,可能會癢,也不要去摳它?!?/p>
“好的好的!”顧卿拉著謝硯之起來,圍著被包扎好的手臂轉(zhuǎn)圈,有些新奇。謝硯之看人沒有任何想要移開目光的意思,冷淡的聲音打斷了顧卿的好奇,“你想盯到什么時候?”
“不看了不看了,回家回家?!?/p>
兩個人結(jié)完賬,站在醫(yī)院門口。顧卿低著頭踢著腳下的小石子,察看顧父幾分鐘前發(fā)過來的消息,飛快回復著:“好噠,爸爸。我很快就回來啦!”
“謝硯之,我之前說想和你做朋友是真的,想讓你當我家教也是真的?!鳖櫱渫O虏阶?,和謝硯之看不出情緒的眼睛對視著。謝硯之看著人眼睛里沒有摻雜任何的東西,只有干凈的瞳仁,上面倒映著自己的身影,開口有些干澀:“為什么?!?/p>
“因為,我……”顧卿張著嘴想要說些什么,但是又不知道怎么開口,只知道如果自己再不說些什么,謝硯之一定會立馬轉(zhuǎn)身,像白天那樣,“因為我想。就是想。”
謝硯之聽見人的回答,原本有些僵著的身體放松下來,眼睛也半耷著:“不用。我沒事了,今天謝了,你回去吧?!蹦猩脑捳f不出的冷淡,沒有一點起伏情緒,顧卿聽了有些害怕,伸手抓住人的衣角:“謝硯之……”
“還有事?”謝硯之動作有些不耐煩,拿開顧卿的手,隨意地打開自己手機不再說話。顧卿有些失措,突然人就轉(zhuǎn)變了態(tài)度,可是他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謝硯之,你是不是不高興了?!?/p>
謝硯之用高德地圖查好回去的公交路線,眸子里都是冷漠。他低著頭盯著顧卿,說話像是上了發(fā)條一樣慢,一字一句的冒出來:“顧卿,我看上去很好逗弄?”話音剛落,就抬腳往公交車站走。
顧卿站在原地看著人慢慢走進夜色里,前面的路燈因為長久的不維修,變得接觸不良,時亮時不亮,一直閃爍著。謝硯之的背影忽暗忽明,地上的影子在不斷靠近路燈的路上,周圍逐漸縮小待在他一個人的腳下,等開始離路燈遠了,影子又開始逐漸從周邊暈開拉長。
“小同學!上車嗎?!”出租車司機的聲音叫醒了看出神的顧卿,他有點恍惚,只點點頭說了個自己家的地址就不再說話。頭靠在窗戶上,路邊的繁華倒映在他的眼睛里,耳邊是車載音響放的快歌,心里卻沒有一點波瀾,外面的熱鬧絲毫沒有感染到他,只是沒有焦距地發(fā)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