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春桃手里拿一枝帶著水珠兒的小荷葉,映著身粉色春衫,俏生生一朵小荷花似的——倒不像春桃了。
小青蛇上前去拉她的袖子,“小春桃,你說,是不是死生有命,這山雞命里如此?你還帶了荷葉來呢,剛好可以吃荷葉雞!”
永安也伸手扯了扯另一邊,“春桃,萬物有靈,今天我們救它一命,它定會記得我們的情的呀?!?/p>
春桃走過來,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也不說話,只是笑。小青蛇著急,生怕等一刻鐘這山雞就消失了似的,催她說話。她慢條斯理地,把荷葉從右手換到左手,擺出一副正經(jīng)模樣,“或死或生,萬物乃成?!?/p>
“小春桃呀,你這不就是說,吃或者不吃都對么?”
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小春桃點(diǎn)了點(diǎn)頭,噗嗤一聲又笑了,“是呀,天道嘛,就是自有道理,只要不違背常理,問心無愧就好?!?/p>
永安想了想,說不如先帶這只山雞回去吧,回去再給它的生死下定論。
小青蛇最后也沒吃上荷葉雞,因?yàn)樗麄儙讉€回去路上碰到了阿姑。阿姑說,這時節(jié)正是雞雛兒長的時候,母雞被帶回來,怕是有一串小崽等著娘回家呢。
永安一聽,覺著這雞今天有希望不歸天了,忙順著阿姑的話往下說,“對呀對呀,小雞崽離了娘親可不行?!?/p>
“可是,離了娘親又不是活不了,我不就過的頂頂好……”
她還沒說完,就被小春桃扯住了袖子,“咱們是過的頂頂好,但你也不能就因?yàn)檫@個,讓小雞雛兒找不到娘親呀。阿青,沒有娘親也可以過的好,但有娘親應(yīng)該是另一種好吧?”小春桃說著說著沒詞兒了——她也不知道有娘親是怎么好法,只得求助似的瞧一眼阿姑,又瞧一眼永安。
可它回去也活不成呀,我不吃,還有別的蛇,或者什么豺狼虎豹等著吃。不過,這話小青蛇可不敢說——就怕有人聽見,又成了個“名副其實(shí)”的小桃子。
商量來商量去,山雞叫永安帶回了小菜館,放在后廚養(yǎng)著,每天喂些剩菜葉子。山雞好養(yǎng)活,只一樣,得提防著不讓大師父拿來做菜。
眼見著山雞一天天好起來,小青蛇和春桃永安一塊兒出城,把它給放了。山雞也不像戲文里那樣依依不舍、一步一回頭,恨不能立刻變成人以身相許才好;永安才松了手,它就帶著再不相見的架勢,著急忙慌地飛遠(yuǎn)了。
于是小青蛇就笑,“永安,你看吧,它可沒有你想的那么有情哪?!?/p>
永安想說才不是這樣,可又找不到理由反駁,嘴巴張開又合上,急得小臉通紅。
小春桃連忙救場,說阿姑打算過兩天給養(yǎng)生堂的孩子們做桂花藕,我們不如幫忙搖桂花去吧。
桂花樹就生在養(yǎng)生堂邊,小青蛇從屋里搬了草席子鋪在地上,又指揮永安去拿靠在屋后的長竹竿——這竹竿是阿姑之前帶回來,說要編個籃子的,還沒來得及改成竹篾,倒方便了他們打桂花。
小青蛇抓著桂花樹使勁搖,四朵瓣兒的小花就悉悉索索地落下來,在草席上鋪淺淺淡淡的一層金。
空氣中的香氣愈發(fā)濃郁,小青蛇只覺得自己醉了,手也軟,心也酥,見著遠(yuǎn)處一根竹竿搖搖晃晃走過來,就歡天喜地的讓開了:“永安永安,剩下的桂花不聽我的,不肯下來,就看你的啦!”
等小春桃把草席子上的桂花全收進(jìn)竹簍,太陽已經(jīng)在悄悄往西走。小青蛇把草席子卷好,一路踩著影子回去了。
秋雨總是細(xì)細(xì)密密不肯停。阿姑做桂花糖藕那天,空中還是飄著冰涼涼的雨絲兒。
一節(jié)永安前兩天送來的嫩生生的藕,一碗春桃曬好的干桂花,還有給小青蛇偷吃了不少的冰糖和蜂蜜,在阿姑手里一轉(zhuǎn),就成了黃澄澄、香噴噴、軟糯糯的桂花糖藕。
小青蛇自告奮勇地說要給永安送些過去——他今天應(yīng)該是上工的。
“哎,青姑娘,可不興偷吃的呀?!贝禾以谒砗蠛?,聲音里帶著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