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綁了一個大活人,沒法住客棧,只能露宿在野外,馬車就是她們?nèi)齻€姑娘的床。
李易歡躺在車上,等身邊的雪傾城和樊倩影都呼吸平穩(wěn)之后,她憑借著高超的輕功技巧,輕手輕腳下了馬車,沉著臉一步步走近孫福。
她不練武所以沒有隨身的兵刃,只有一把防身的匕首掛在腰間。
李易歡用冰冷的刀口抵在孫福的動脈上,冷冽的殺氣將他喚醒
孫福“你,你要做什么?”
孫福是個聰明人,知道這幾個少男少女綁架他并非要他的命,而是另有所圖,所以他并不懼怕李易歡會真的殺了他。
李易歡“說,李嗣興將軍現(xiàn)在人在哪里?”
李易歡怕驚動火堆旁的葉默聲和朱慈煊,故意將聲音放得很輕。
孫福“你是什么人,要找李將軍做什么?”
盡管投靠了清廷,孫福對李嗣興還有一份尊敬在,還是用敬語相稱。
李易歡“你別管我是誰,告訴我他的下落,我可以考慮不殺你?!?/p>
孫福“呵,就憑你們幾個前明余孽也妄圖成大事?乳臭未干,不自量力。當(dāng)年就是李定國那個老匹夫也沒能……”
李易歡“不許你侮辱我爹?!?/p>
對于生父的自發(fā)維護(hù),調(diào)動了李易歡這具身體的本能,盡管她的靈魂來自百年后并未見過李定國,但是這具身體已經(jīng)下意識做出了反擊。
孫福突然大笑起來
孫福“原來你就是個被他親手射殺的女兒,怎么你還活著嗎?真是老天無眼啊,李定國那種心狠手辣愚蠢之極的人,竟然還能有個女兒在身邊?!?/p>
他上下打量了李易歡一番,笑意更甚
孫福“你以為他真的在乎你嗎?他的心里只有朝廷,無論是妻子,還是兒女,都是他手中的工具而已,他只是在利用你幫他光復(fù)他心中的大明,他就是個冷血的魔鬼,血脈親情在他心里狗屁都不是?!?/p>
李易歡“你閉嘴!”
李易歡的聲音驚醒了其他四人,而她手中的匕首擦著孫福的耳側(cè)而過,重重地刺入了樹干之內(nèi)。
鮮血順著孫福的臉頰留下,他看著李易歡笑的有幾分瘋癲
孫福“你殺了我啊,連李將軍都不認(rèn)他了,你還愚蠢的甘做他的棋子,我還記得當(dāng)年在戰(zhàn)場上他親手拉弓挽箭射殺你和你母親的場面,用來對準(zhǔn)敵人的箭頭就這樣刺入你母親的胸口,鮮血涌出染紅了你的襁褓……”
一顆石子飛來擊中了孫福的啞穴。
李易歡此刻已是跌坐在地,紅著眼眶說不出一句話來。
朱慈煊憐惜地想將她擁入懷中,卻被她一把推開。
李易歡“你讓我,自己冷靜一會兒?!?/p>
心口在一陣陣的犯疼,除了來自這具身體的本能反應(yīng),還有她自己那些不愿人提及的過往。哪有姑娘愿意去念枯燥乏味的程序設(shè)計?哪有人被車子撞飛出去后躺在醫(yī)院里連個來探望的人都沒有。
李易歡如果說李定國射殺女兒是狠,那么我的親生父母呢?從小將我遺棄在孤兒院的門口,不聞不問二十多年,我在備受欺凌的環(huán)境中長大,為了脫離那個地方,我不得不強(qiáng)迫自己去念書。
當(dāng)終有一日,她出了名掙了錢,過上了勉強(qiáng)安定的生活,又有人想要她的命了。
李易歡誰會愿意放棄自己的人生變成另一個人?成為李易歡實在是無奈之舉啊,不求千金富貴,不求揚名立萬,我只是想要活下去,活得好一點,怎么就那么難呢?
李易歡“啊——”
她的叫聲里充滿著哀慟之情,或許在為李易歡叫屈,又像是在發(fā)泄自己心底的悲哀。
剛走進(jìn)林子里的朱慈煊就聽到了她的聲音,凄厲的像是被逼到絕境的困獸。
他從身后抱住她
朱慈煊“歡妹?!?/p>
朱慈煊什么安慰的話都說不出來,他只能這樣安靜陪伴的方式告訴她,自己會永遠(yuǎn)在她身邊。
李易歡“你說,我是不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存在,就算有一天我消失了,或死了,也不會有人發(fā)現(xiàn)?!?/p>
朱慈煊“當(dāng)然不是?!?/p>
他將她轉(zhuǎn)過來面對自己
朱慈煊“至少我會在乎,不管發(fā)生什么,我都會找到你,照顧你一輩子?!?/p>
李易歡這樣的承諾聽起來有點虛幻,像是小說里才子佳人定情的美好詩句,就是不知道結(jié)局又會被如何書寫?
李易歡“我和光復(fù)大明,哪個重要?”
李易歡直視他的眼睛追問
李易歡“如果當(dāng)你面臨像我爹那樣的困境,你會怎么選擇?天下,還是我?”
朱慈煊天下,需要一個明君,而女人,只會需要一個丈夫。
李易歡這個問題有點過分了
李易歡也明白自己對他的要求太過苛責(zé),他從小就被灌輸要復(fù)明稱帝的思想,怎么會為了她而舍棄人生目標(biāo)呢。但是這一刻的情緒太過激烈,她已經(jīng)無法說服自己平靜去思考,腦子一熱就問出了這個問題。
朱慈煊也被她的問題嚇了一跳,可是沖擊過后,他慢慢趨于平靜,放在她肩上的雙手微微用力
朱慈煊選你
李易歡什么?
朱慈煊“你剛才說的,天下和你之間,我選擇你。”
朱慈煊慢慢讓她靠向自己,輕輕拍著她的后背說
朱慈煊“清廷入關(guān)并非一朝一夕,也是耗費了多年的時間和幾代帝王的精力,我大明會覆滅皆因官吏腐敗,朝中已無能用之人,才會讓滿人有機(jī)可乘,同樣的道理,只有當(dāng)滿人內(nèi)需耗盡,疲怠之時才是最好的反撲機(jī)會,只是這樣的機(jī)會可遇不可求,或許在我的有生之年都沒有辦法看到清廷衰敗的那一天,而你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我的生命里,同樣的可遇不可求,讓我覺得珍貴異常。”
朱慈煊在接受師父們教育的同時,他也有一些自己的思量,若能驅(qū)逐滿人自己登上帝位還天下一個太平自然是好的,如若不能,將來也有能人居之,只要是漢人執(zhí)掌,是不是姓朱又有什么區(qū)別?
李易歡聽著他胸腔內(nèi)炙熱的跳動,情緒一點點平復(fù)下來
李易歡第一次被人這樣珍視的感覺讓她沒有勇氣說出自己并不是他從小就深愛的人。盡管是她占了便宜,可是她將來會用一切去補償他,付出和他同等的感情甚至更多來彌補她的卑劣。
有了這一場鬧騰,回明珠谷的路上,李易歡比平時沉默了許多。
距離明珠谷還有兩日路程的時候,雪傾城突然提出要先行離開
雪傾城“我與師父說好在前面匯合,還有別的任務(wù)要去做?!?/p>
她說的師父就是眾人的六師父,雪衣居士。
李易歡“都到明珠谷門口了,雪姐姐你不會去歇兩日再去嗎?”
雪傾城“不了,這個任務(wù)只有我能去,而且,我必須得去?!?/p>
雪傾城輕輕拂開李易歡拉住她衣袖的手
雪傾城“小師妹,就送到這里吧?!?/p>
朱慈煊隱隱有些感覺卻不敢肯定,只好牽了馬過來
朱慈煊“葉師弟,樊師妹,勞煩你們先和歡妹一起帶孫?;厝ィ宜蛢A城去找六師父?!?/p>
李易歡呀,直接叫傾城啊,怎么不叫雪師妹?
李易歡板著一張死人臉一言不發(fā)上了馬車
李易歡哦
他們一前一后離開,李易歡坐在馬車?yán)镟洁?/p>
李易歡“什么任務(wù)只能她自己去,別人做不了?洗澡還是吃飯?”
樊倩影被她的猜測逗樂
樊倩影“小師妹你就別亂猜了,等到了谷里去問問其他幾位師父不就知道了?!?/p>
李易歡也是
早在他們出了元洲,就有朱明聯(lián)盟其他人的飛鴿傳說來到了明珠谷匯報他們的行蹤。
李易歡想裝的乖巧一點給李定國留下一個好印象,然并卵,她剛下了馬車就被罵了
李定國“你是怎么執(zhí)行任務(wù)的?讓你等著接應(yīng),你居然把船給丟了,你知不知道這樣險些導(dǎo)致幾位師兄姐陷入危險之中?!?/p>
李易歡“我,不是,我那時候……”
李定國“還想狡辯!罰跪兩個時辰!”
李易歡“哎?”講不講理,還講不講理了,雖然我做錯了事,但是也盡力彌補了,這連個解釋的機(jī)會都不給直接打入死牢?。?/p>
李定國拂袖轉(zhuǎn)身就走。
李易歡左右看看其他幾位師父,似乎沒人敢替她說話,她哼哼兩聲,突然蹲到了地上
李易歡“哎喲喂,我的手好痛啊,好像受傷了,啊——”
哪知李定國頭也不回的走遠(yuǎn)了。
李易歡“呀,完全不相信呢。”真是狼來了叫多了,法子完全不靈。
在眾人的注視下,李易歡尷尬的站起來拍拍衣袖
李易歡“跪就跪嘛,反正也跪習(xí)慣了?!?/p>
她自覺地去接受懲罰,樊離追上了李定國
樊離“晉王,你是怕等會審問孫福的時候他故意說出些什么話來惹的易歡傷心吧?!?/p>
關(guān)于林子里那場發(fā)泄,朱慈煊在信中略有提及,那是李易歡的傷,何嘗不是李定國的痛呢?
“唉?!彼麌@了一口氣
李定國“我一直以為她從小好吃懶做,心思單純,積極樂觀,不會在意那件事,沒想到給她留下了那么深厚的陰影,是我的錯啊……”
樊離作為一個旁觀者,既欽佩李定國的忠心,又感嘆他這一生的遺憾
樊離“別想了,眼下還是找到開啟銅匣的鑰匙要緊?!?/p>
李定國嗯
審問進(jìn)行的并不順利,孫福除了叫罵之外不肯說出任何的消息,他表現(xiàn)出來的剛毅是李定國意料之外的,無法繼續(xù)的盤問,只能以關(guān)押他告終。
等到朱慈煊回到明珠谷,已經(jīng)是晚上時分。
朱慈煊“歡妹呢?”
葉默聲他回報完這次任務(wù)的過程沒瞧見李易歡,心里疑惑,“她不是早回來了嗎?”
李易歡“我罰她跪兩個時辰,算算時間也不差不多了?!?/p>
朱慈煊“義父,這次我們能抓到孫福全靠歡妹的計策,義父為何還要懲罰于她?!?/p>
朱慈煊著急替她辯解
朱慈煊“而且這次出門歡妹沒有惹任何的麻煩,一直都在盡心盡力的協(xié)助我們。”
朱慈煊“你對她的要求就只是不添麻煩而已嗎?”
看到李定國被朱慈煊說的無言以對,樊離出面幫著解圍
樊離“太子,你與易歡,還有倩影、傾城、默聲,你們都是一起長大的,師父們對你們的教導(dǎo)都是同樣的,你們四個都成了才,只有易歡文不成武不就,就會耍小聰明,這樣的她將來能夠母儀天下嗎?”
朱慈煊“這……”
樊離“太子,愛之深責(zé)之切,晉王對易歡只是過于期許,才會小懲大誡,盼她成才啊?!?/p>
朱慈煊默然
樊離易歡的秉性確實浮躁了些,不夠沉穩(wěn),若不在她身旁,他也會擔(dān)心她的性子是不是會給她招來禍端,正是因為愛她,才要磨礪她啊。
他端著飯菜來看李易歡的時候,她已經(jīng)險些整個人都要趴到地上去了
李易歡跪著真的好累啊,還是當(dāng)個咸魚舒服。
朱慈煊“歡妹,時候到了,義父說讓你起來?!?/p>
李易歡聞到飯菜的香味,艱難的撐著酸麻的小腿轉(zhuǎn)個身就地坐下
李易歡“你怎么才回來,雪姐姐呢?”
朱慈煊“她跟著六師父走了,我剛才去見了義父,告訴他這次你出了不少力,讓他不要再生你的氣了。”朱慈煊將飯碗和筷子放到她手里,“快吃吧,這一路顛簸你都沒有休息好,吃完回去好好睡一覺。”
李易歡“被你說的我好像豬一樣,就只會吃和睡。”
李易歡夾了一塊肉喂到他嘴邊
李易歡“光顧著給我送飯,你也沒吃東西吧?!?/p>
朱慈煊愣愣的吃下她喂來的食物,嘴角輕輕上揚
朱慈煊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