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不知處的夜總是微涼。
窗外月影婆娑,本該一如無數(shù)個日夜的靜謐,此刻卻如那被微風(fēng)輕拂的月光般,止不住的暗涌搖曳。
藍(lán)忘機蒼白修長的手指似是漫無邊界地滑過手下的七弦琴,奏出的琴音在室內(nèi)空靈回響。他卻無法凝神去辨自己所彈為何,一雙略顯茫然的眸子,帶著抑制不住的喜悅,溫柔停駐在窗前榻上正靜臥的人影之上。
面具已經(jīng)輕輕替他取下。適才單臂摟著他御劍回山的一路上,藍(lán)忘機幾乎是害怕著懷中人會忽然醒來,他怕他會聽見自己那如擂鼓般的心跳聲,怕他就此識穿他的一顆心……
應(yīng)是還未完全適應(yīng)新的軀體,也因在大梵山上一時心焦心神御笛催的太猛,導(dǎo)致了此時的暈厥不醒。他……還是這般……從來不把自己的一切放在心上……
面具下的那張臉,雖還有些許輪廓處的生疏,可是那細(xì)致的眉眼,那挺秀的鼻峰,那……微微上翹著的紅唇,睡夢中都一副笑相的樣子,讓藍(lán)忘機霎時間就失了魂魄!
魏嬰,你終是回來了。我終是……等到了你。
怕他心緒不穩(wěn),藍(lán)忘機便為他撫琴清心。睡吧魏嬰,好好睡一覺。這十幾年的飄蕩無依,我愿傾我所有,為你補回,可好?
信手撥弦,藍(lán)忘機的嘴角終是抑不住輕輕上揚了幾分。俯首望琴,耳中的弦音終于聚攏。
呵……難為你!你將此曲記在心里,一音不差地吹出來,難道那時,你在夢中亦為此曲心動嗎?你可知……這是我為你我二人而譜的心音?
穩(wěn)住心神,一遍遍,一聲聲,靜室里的白衣男子就這樣將一腔心意盡數(shù)付與這悠然琴音里,陶然忘機。
恍然間,似有一道光芒劃過他的心間,漫過他的眼前。一如那年那日,山門前一個白衣少年的明媚笑顏。
那日藍(lán)忘機的心情并不好。同門中了邪術(shù),他無法參透其中原委,卻已然明了事情的不簡單。山門前的嘈雜之聲讓他眉頭微鎖,卻不屑于分散一眼停駐。
直到守門小童說明原委,直到有個聲音在身后議論自己帶回的同門身軀。
“這個人……怎么死的這般……”
“死?我看不然!倒像是中了什么邪術(shù)!”
能有這般眼力,修為亦算不俗了。藍(lán)忘機忍不住回頭望一眼,背后一女二男觀之不俗,正因為他的回眸拱手行禮。
言來語往幾句,已是讓人頗有心煩不耐。尤以左首少年最為呱噪不休。藍(lán)忘機忍不住微微皺眉,抬眼望去。
此一望心中似是微微一跳亂了半拍。少年年歲……應(yīng)與自己相仿。一身白衣正是來聽學(xué)的校服,原本該垂下的廣袖卻斜斜捋上去半邊。眉眼未及細(xì)看,已然覺得那一臉的笑意耀眼生輝。
藍(lán)忘機不長不短的十幾載生命里,幾乎是沒有這般明媚笑顏的人出現(xiàn)過……除了……那遙遠(yuǎn)的年幼時光里,每月一次的小屋之中,母親的眉眼彎彎……
可是面前這人,何止是眉眼彎彎?那眼神中似有繁星亂墜,一張紅潤嘴唇不斷上下開合,語音清脆如吐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