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籟俱寂的雪夜里,一對夫婦在睡夢中聽到了笑聲。
夫婦從夢中醒來,推門而出,發(fā)現(xiàn)家門口的雪地里有一個嬰兒咧嘴笑。
幾年后,嬰兒長成了一個小胖墩。
這一日,后來稱之為真歷元年元月元日。
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哥呀,回來了呀”。
葉止戈面帶笑容地看著一團(tuán)飛奔而來的黑影,“胖胖,小心?!?/p>
話音剛落,伴隨著清脆的一聲“啪”,地上多了一個肉球。
葉止戈心想,都已經(jīng)八歲了,還會被門檻絆倒,真的是缺點心眼呀。但許久未見這個憨胖憨胖的弟弟,葉止戈還是十分欣喜的。
“老哥,別瞅著呀,不來拉我一把嗎?”
葉止戈頓時樂了,這個胖墩趴著很熟練呀!
“最近還習(xí)慣嗎?”
“一點都不習(xí)慣,哥,你知道我天天吃的是啥嗎?”
“啥?”葉止戈也好奇起來了。
“天天是紅蘿卜燉白蘿卜,紅辣椒炒青辣椒,白饅頭配黃饅頭,一撮撮肉都沒有呀!連油都少的可憐。哥,你看,我這完美的身材都餓扁了?!迸侄毡瘧嵉卣f。
葉止戈聽后嘴角直抽,餓扁?還真能說得出口。
胖墩可憐巴巴地望著葉止戈,而葉止戈也是寵溺無比的揉了揉小胖墩的頭,輕聲說道:“哥給你做好吃的?!?/p>
胖墩開心大叫,“我要吃肉。呀呀呀。”
葉止戈牽著弟弟的手,走進(jìn)了葉家內(nèi)府。
“雞鴨魚肉,四樣具備,山珍海味,吃遍天下。魚和熊掌,皆我欲也,一口一口,全都吃掉?!迸侄臻_心的叫喚。
在廚房里的葉止戈聽著弟弟的叫喚聲,也是忍俊不禁。
終于,菜都上全了。葉止戈坐到了位置上,笑著對胖墩說:“餓了就吃,哈喇子都流到桌子上了?!闭f話間就把菜夾到了胖墩碗里。
“老哥,等你呀。”胖墩聽到葉止戈說出這句話,立刻就開動了,嘴里含著雞腿模糊不清地說著話。
“慢點吃,別噎著啦。”看著胖墩這幅餓死鬼投胎的樣子,葉止戈忍不住說道。
“嗯嗯?!?/p>
吃完飯后,胖墩希冀地問道:“哥,你是來接我的嗎?我想你們了?!?/p>
葉止戈看著弟弟,心中也是無奈,前線戰(zhàn)事焦灼,一個八歲的孩子如何能適應(yīng)軍旅生活,如何能見那么多生死,看那流血漂櫓、尸橫遍野。更何況,他不愿意葉雪夢經(jīng)歷他經(jīng)歷過的殘酷,哪怕做一個紈绔子弟,哪怕庸碌一生。
胖墩見葉止戈沉默,頓時慌了,帶著哭腔說:“哥哥,帶著我吧,雪夢一定會努力練武的,雪夢會乖的。”
見到葉止戈依舊沉默,胖墩知道這個愿望已經(jīng)無法實現(xiàn)了。胖墩真的是一個很乖的孩子,沒有哭也沒有鬧,他明白父母和哥哥姐姐的難處 ,他也不想給他們添麻煩。
又一次堅定決心的胖墩對葉止戈說道:“哥,送我去學(xué)院吧,我想去學(xué)院修習(xí)?!?/p>
是啊,八歲了,該入學(xué)院了,葉止戈心想。
葉止戈也知道弟弟的心思,但皇帝為了鉗制前線作戰(zhàn)的大將,有很多將領(lǐng)的家屬都是被安置在皇都的府邸中。隨著自己和輕舞的長大離開,弟弟一個人在家中更無聊。從最開始的哭鬧,甚至不吃不睡來挽留,到后來在功課抽查時故意裝作不知道,試圖讓我們多留一會,最后卻只能是在這深宅里期盼著長大。
葉止戈看著許久未見的弟弟,心緒再次飄遠(yuǎn)。多乖巧的弟弟呀,沒有一點刁蠻脾氣,對待家里的下人也很好,善良得不愿意踩死一只螞蟻…缺少與外界的接觸,干凈得像一張白紙。
“嘿,哥,想啥呀?”葉雪夢眼睛咪笑成了一條縫,用小胖手在葉止戈眼睛前晃悠著。
葉止戈把思緒收了回來,用手揉了揉胖墩的頭,輕笑著說:“我在想,我家的小胖子就要長大了。”
“哥,雪夢長大了是不是就可以一直和你們在一起了?”葉雪夢抬起頭笑著說道。
葉止戈知道弟弟的心思,在葉雪夢八年的生活中,陪伴他的只有父母、哥哥姐姐,以及府中的仆人,看到的也只有京城或者說府邸這一方小小天地,最重要、最親近的莫過于父母和哥哥姐姐了,更何況這三年更是他自己一個人在葉府中生活,因此,他最希冀的事情也是和親人們在一起。葉止戈也想過簡簡單單與親人生活在一起的生活,但他們的身份、經(jīng)歷已經(jīng)不允許他們過這種平淡的日子了。他人觸手可及甚至不屑一顧的生活,對他們來說只能是一種奢望,就像葉雪夢擁有著顯赫的身份,卻不能享有像一個正常孩子一樣的童年。得到了一些東西,自然也需要付出一些東西,但付出了,卻不一定得到想要的,這才是最殘忍和悲哀的。
葉止戈溫和地說:“雪夢以后會擁有自己的生活,我們并不是雪夢的全部。雪夢以后會有喜歡的女孩子,會有執(zhí)著追求的理想,會有一路同行的朋友,也會有他的驕傲、堅持以及可愛。雪夢,你要記住,你的未來可以沒有我們的身影,但一定要有你自己,哪怕可能有一天我們永遠(yuǎn)離開你了,你也要活出你自己的精彩。生命是自由的,也應(yīng)當(dāng)是時刻綻放光華的。好了,不說了,今晚好好休息,明天還要早起呢。”
葉雪夢似懂非懂地回答道:“嗯嗯?!?/p>
…
夜深了,葉雪夢還在想著下午哥哥回來的事情,興奮得在床上打著滾,盡管還有不能見到父母和姐姐的小小憂傷,但很快也就煙消云散了。畢竟,一個八歲的胖子,能有什么心思呢!等到打滾打得累了,葉雪夢也順利地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只是那趴在床上,呈大字張開,嘴角咧開,還留著哈喇子的樣子,實在有些好笑。
葉雪夢是熟睡過去了,但葉止戈卻是還沒睡。他坐在一間石室里,拿著一塊淡淡發(fā)出亮光的石頭,思索著一些東西。葉止戈回京城并不是專門看葉雪夢的,應(yīng)該說是回京領(lǐng)賞。當(dāng)然,對于這份賞賜,葉止戈并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是這份功勞,能不能讓他去南方邊境,去那片他已經(jīng)闊別15年的土地。哪怕這次還不能去,他也才21歲,未來還有機(jī)會。而這次能回京見兩個人,這份功勞也值了。
葉止戈睡前習(xí)慣性去看那個胖胖弟弟,發(fā)現(xiàn)還是那熟悉的睡姿,臉上也是浮現(xiàn)了笑意。幫葉雪夢蓋好了被子,還沒完全入夏,北方這時的晚上還是挺冷的,盡管知道第二天被子肯定又會不成樣子,但這個過去五年養(yǎng)成的習(xí)慣,讓葉止戈只要回到家,睡前就會來到胖墩的房間。
…
回到房間后,葉止戈并沒有再想太多,回到家,看到那個小胖墩,葉止戈心中就會莫名寧靜,心中也會泛起柔情。沒有冷冰冰的盔甲,沒有鮮血狼煙,葉止戈久違地睡得很沉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