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九年冬,臨安城,大雪
“你可愿隨我離開?”幽泉碎玉般的聲音回響在空曠的青石巷里……
“好?!彼剖窃S久沒有說話,回答的人聲音嘶啞艱澀。
“今后你便叫阿湄吧……”空氣中只留下一道淡漠的聲音便不見了男子的蹤影。
他于風(fēng)雪中救了奄奄一息的她,這一年,他十六歲,她十二歲。
次年春,離歌城,暮閣
空曠的湖中亭中白衣男子撫著琴,謫仙一般的模樣卻因?yàn)槟蔷o蹙的眉心顯得有了一絲煙火氣,看了看面前跪下的女孩,隨即便聽見那依舊淡漠的聲音:“誰讓她跪下的?”
一名黑衣侍衛(wèi)恭聲答道:“回稟公子,是管家教她的規(guī)矩?!?/p>
“我楚璃要的不是一個(gè)丫鬟,你去問問管家,問他可懂?”
“是,屬下這就……”
“罷了,還是我親自來教她吧……”
于是,她知道了他的名字,他親自教導(dǎo)了她,這一年,他十七歲,他十三歲。
后山桃花林中
“舞步錯(cuò)了,重來……”
“節(jié)奏快了,重來……”
“方向錯(cuò)了,重來……”
…… …… ……
男子一遍遍糾正女孩的錯(cuò)誤,一直到完美。
日近西山,男子看向女子:“今日便練到這里,明日繼續(xù)?!彪S后轉(zhuǎn)身離開。
“阿妹明白?!卑⒚脧澭辛艘欢Y,卻突然覺得腳尖鈍痛,低頭一看,鞋面被腳上傷口流出的血漸漸染紅。阿梅一聲不吭,慢慢挪著步子離開了:公子救了他啊,讓她吃飽穿暖,她還有什么資格抱怨?有什么不滿足的呢?
在她走后,楚璃從另一側(cè)桃林中出現(xiàn),看著她沿途因腳傷磨出的血痕,眼中漸漸泛起了漣漪,又漸漸平靜,頓了一會(huì)兒,沿著血跡走去……
永樂十一年,離歌城
這年的離歌城比往年都要熱鬧許多,原因無它,暮閣的阿梅梅湄姑娘要比武招親了,據(jù)聞還是暮閣閣主親自主持,一時(shí)間,不論是朝廷還是武林中,都掀起了軒然大波,不說這阿湄姑娘背后是否有著暮閣的勢(shì)力,就這本人來說,阿湄姑娘也是這天上地下難得一見的美人。
有人疑惑暮閣閣主為何不自己留下這美人,后經(jīng)他人提醒才想起來這暮閣閣主身患寒疾,恐是不想耽誤人家姑娘,一時(shí)間,暮閣閣主的聲譽(yù)有了極大的提高。
而暮閣內(nèi)的寧靜則是與外界的熱鬧相反。
“對(duì)于此事你可有什么意見?”楚璃手中翻著書,問向一邊靜立的女子。
女子聽了并沒有立即回答,而是上前為男子添了一杯茶水,才微笑道:“一切但憑公子吩咐?!?/p>
“你倒是不在意……”楚璃似是不太滿意她的回答。
“阿湄也有在意的事的……”
“哦,何事?”
“旁人都有自己的姓氏,為何獨(dú)獨(dú)阿湄沒有?”
楚璃挑了挑眉,有些詫異阿湄是在意這個(gè)問題,但也沒有回答阿湄,只是淡笑……
幾日后,勝者是皇室中的七皇子墨楓,當(dāng)日這七皇子墨楓便上暮閣提親。
“按照約定,十日后本皇子會(huì)帶著聘禮上門正式提親。”
“可我暮閣并不想與皇室打交道?!?/p>
“這么說閣主是要失信于天下人了?”
“你以為本閣主在意這些虛名嗎?況且本閣主想,這天下人可能正希望如此呢?”
“閣主果然好算計(jì),可是,難道閣主連這鮫人淚……也不想要了嗎?”
楚璃的臉色霎時(shí)變得蒼白。
十日后,墨楓帶著豐厚聘禮上門提親,其中便有鮫人淚?;槎Y定在下月阿湄及笄的第二天,也就是說不過二十幾天罷了。
轉(zhuǎn)眼之間,阿湄及笄的日子到了,這一次依舊是暮閣閣主一手操辦的,因此吸引了許多的賓客來觀看,而這也震驚前來觀看的人們,這場及笄儀式的盛大前所未見,讓人不由感嘆暮閣底蘊(yùn)之豐富。
及笄禮上,楚璃送給了阿湄一支羊脂白玉簪,并將它親手給阿湄帶上,然后坐上主位,問她:“你可曾后悔?”
阿湄愣了愣,隨即莞爾一笑,后退幾步,向楚璃行了一禮,道:“公子如玉,阿湄傾心相待,從今往后,阿湄不能常伴公子左右,唯愿公子一生平安喜樂,無憂無悔。公子不悔,阿湄亦不悔?!边@一瞬,楚璃眼中的光彩似要破碎成灰,黯淡無光,但下一瞬,又似是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
次日,阿湄出嫁,這真可謂是十里紅妝,鳳冠霞帔了,阿湄一身嫁衣似火,蓋上了紅蓋頭,向楚璃行禮:“阿湄拜別公子?!?/p>
“今后,你保重?!彼剖遣恢勒f什么,良久,楚璃才出聲。
“好?!卑貞?yīng)了一聲,再次行禮,過后轉(zhuǎn)身向新郎走去,就在此時(shí),一陣狂風(fēng)刮過將她的蓋頭掀起,露出阿湄蒼白的容顏以及……一頭白發(fā)。阿湄想要遮掩,確是來不及了,楚璃一個(gè)閃身將她搖搖欲墜的身子抱住,一邊的賓客都被這突發(fā)狀況驚呆了。
“阿湄,阿湄你怎么了?”楚璃再無往日的淡然,抱著阿湄的手都在發(fā)抖,“對(duì)了,快點(diǎn)叫大夫,快去……”
“來不及了?!币粋€(gè)聲音出現(xiàn)在旁邊,是七皇子墨楓。
“不可能,阿湄不會(huì)有事的……”
“鮫人淚是她給你的……”
“她便是鮫人一族最后一只鮫人……”
“鮫人淚一生直流兩次,一次生,一次死……”
“當(dāng)她得知你的寒疾需要鮫人淚,否則必定不會(huì)活過二十歲時(shí),她找到了我,希望我可以和她合作……”
“我答應(yīng)了她,條件是她要嫁給我……”
“因?yàn)樗f過她想給你看看她穿嫁衣的樣子,可你不可能娶她,所以……”
“誰說我不會(huì)……”楚璃突然激動(dòng)起來了,他明明問過她后不后悔的。是了,她說公子不悔,阿湄亦不悔。
可是,阿湄,我悔了。楚璃輕輕拔下阿湄頭上他送的那只玉簪,然后刺向自己的胸膛,然后又用力拔了出來,只是玉簪上經(jīng)血染的地方顯出了四個(gè)小字:楚氏阿湄
“阿湄也有在意的事的……”
“哦,何事?”
“旁人都有自己的姓氏,為何獨(dú)獨(dú)阿湄沒有?”
以你之名,冠我之姓
今后,你是我唯一的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