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獨立別墅周圍,安靜祥和,只有蟲鳴和鳥叫。
聶老看著靠坐在椅子上,抽煙喝茶的大強,第一次正經(jīng)的留意這個女婿。
他沒有兒子,大女兒從小體弱多病,最后帶回來個上門女婿。雖然不滿意,但是這年頭,真的愿意當(dāng)上門女婿的,也沒幾個。
直到女兒離世,他都沒有正眼看女婿一眼。并不是多大的偏見,只是作為男人,這個女婿實在沒有什么擔(dān)當(dāng),這就讓他看不上眼了??墒撬梢越o到女兒幸福的婚姻生活,自己是萬萬不能阻止的。女兒因為身體原因,沒有留下一個孩子,要不然,她的人生應(yīng)該會更完整吧。
大強熄滅煙,端起茶杯淡淡的說“爸,我準備從家里搬出去?!?/p>
“想好了”聶老略微驚訝,隨即又釋然道。女兒都不在了,上門女婿也不是那么重要。在怎么說還是青壯年,是該為以后打算。
大強熟練的給老丈人倒上茶,笑著說“不好意思在打擾您二人世界,以后家里要干什么重活,給我存著,等我回來一起做。不說親兒子,女婿也是半個兒?!?/p>
“長能耐,拿你老丈人開玩笑?!甭櫪媳淮髲姷恼{(diào)笑的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更多的是欣慰。都說男人長大就是一夜的事情,大強往常和自己說一句話都唯唯諾諾半天,現(xiàn)在表現(xiàn)的不卑不亢,也很得體。
“準備做什么?”
“應(yīng)該往娛樂圈發(fā)展,想去當(dāng)演員?!?/p>
聶老端起的茶杯放下來,認真的端詳女婿,想要從他的臉上看出點什么。只是,對上眼神后,聶老心頭一顫。從來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的女婿眼神異常的干凈。
沉吟半晌,問道“怎么想的,為什么有這樣的想法。我記得你是學(xué)音樂的吧。”
“主要想當(dāng)演員,影視歌三棲發(fā)展唄?!?/p>
“大強,說話喘個氣,想好在說,不然容易閃著腰。雨倩都不敢說這種話,你是不是想的太多。”聶老也有心想點一下女婿,又不想太打擊他。目標(biāo)可以定的遠一點,但是不切實際的目標(biāo)是萬萬不能。
大強也不解釋,人是沒有辦法去決定未來,他只是單純的有信息。骨子里的不服輸,何況還有著幾十年的寶貴經(jīng)驗。
聶老好奇的看著笑而不語的女婿,搖搖頭。做了一輩子表演系老師,總是習(xí)慣性去預(yù)測孩子的未來,孩子應(yīng)該走什么樣的路。自己的女婿,反而是一點都不了解。
“你怎么去看待學(xué)院派和體驗派?!甭櫪先滩蛔柫藗€既有標(biāo)準答案,又很寬泛的問題。
大強給老丈人點上煙,自己也點上一根說“您老是職業(yè)病犯了,想要考考我?!?/p>
“曾經(jīng)有個導(dǎo)演,拍一部農(nóng)村題材的電影。他別出心裁,請了一位農(nóng)民作男主演。戲拍完后,所有人都在夸那個農(nóng)民演的是真好,沒有一點表演痕跡。但是,農(nóng)民的一句話,讓所有人都陷入沉思,他說,我沒有演,我就是個農(nóng)民?!本徛恼f完,大強飽含深意的眼神望一眼老丈人。
大強的意思也很簡單,不管是學(xué)院派,還是體驗派。只要能夠自然的按照劇情走下去,給到自然的反應(yīng),這樣才能算是渾然天成的表演。就和很多演技派演員一樣,喜歡給自己的角色寫小傳,去深度剖析,不斷的自我催眠,讓自己以角色的狀態(tài)去表演。
“好,好好。這個故事好,你知道這個導(dǎo)演是誰嗎?回頭我把片子找來看看。”聶老連說三個好,枯瘦的手掌拍在大強的背上說。
大強站起來,伸個懶腰,轉(zhuǎn)身就跑。遠遠的就傳來大強嬉皮笑臉的聲音“哪有這導(dǎo)演,瞎編的。”
“噗...”聶老一口茶水噴出來,笑罵道“兔崽子,拿老子開涮?!?/p>
透過廚房窗戶,聽到老伴久違的笑罵聲,聶夫人也笑了。
突然之間關(guān)系變的極為融洽的一家三口,讓本來安靜的別墅常常發(fā)出爽朗的笑聲。
在另一個城市工作的聶雨倩,最近和媽媽視頻的時候,總是能聽到她說姐夫燒的飯好吃,吉他彈的好,歌唱的比她都好聽。又說他常常被老丈人趕出房間,嫌棄他字寫的難看,畫畫也丑??墒菦]一會兩個臭棋簍子又湊一起干這干那。
能夠從母親的話里聽到幸福的味道,就像突然間多了個親兒子,一家三口吵吵鬧鬧。自己反而像個外人,成為這一家子的聽眾。
“閨女,在休息吧。我把手機開著,剛才你爸爸和大強打賭,你爸又贏了,馬上就要表演一首新歌。我讓你聽聽,看看是不是有他說的那么好?!?/p>
大強陪著二老十幾天,不能報達他們所有的恩情,只能是作為彌補。他準備明天就搬出去了,也準備去完成自己的夢想。
隨意的坐到二老對面,低著頭,手指輕輕掃過琴弦。柔和低緩的音符飄蕩在房間“總是向你索取,卻不曾說謝謝你,直到長大以后,才懂得你不容易。每次離開總是,裝做輕松的樣子...”
短短的幾分鐘,講述完一段子欲養(yǎng)而親不待的故事。最樸素的歌詞,卻如此痛徹心扉。
“這首父親,我代表老婆和我自己,獻給二老。雨柔不在了,我又是孤兒,所以你們就是我爸媽。我和雨倩以后一定好好孝敬二老,不要留下遺憾。”
淚如雨下的聶雨倩,看著母親走到姐夫面前,抱著跪在地上痛哭的男人。心也揪了起來,和他比起來,自己這個女兒更加不稱職。
自己的父親也緩緩走進屏幕,努力想要扶起老伴和女婿,只是年事已高,最終也沒有扶起二人。輕輕撫著女婿的頭發(fā),眼圈也紅腫了。
承諾無數(shù)次,每周回去。大強才在丈母娘哀怨的眼神中,走出家門。拿著市中心房子的鑰匙,一陣苦笑。房子還是二老的,自己這個上門女婿是跑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