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2
石頭愛撿人回鶴樓,是鶴樓人這兩三年的所見。
可離奇的是,石頭陸陸續(xù)續(xù)撿回來的人,沒有一個在鶴樓待著超過兩個月。
而平安,是第一個被石頭撿回來的人,也是唯一一個一直呆在石頭身邊的人。
鶴樓人習(xí)慣了他二人的形影不離,可就在石頭登臺的第一天,他二人一如往日結(jié)伴同玩,回來卻只有石頭一人。
她捂著胸口,血紅色浸透衣襟暈染開來,踉踉蹌蹌的走著,身后遍是錯亂的腳步。原本敞開著的后院大門在快速的關(guān)和。
石頭單手撐住門板,阻擋住小廝關(guān)門的動作,直接躺坐在地上,生生嚇跑了膽小的小廝。
小廝過于夸張的飛速奔跑的動作讓原本震驚失望的石頭彎了彎嘴角,肌肉抽動牽扯到胸口的傷口,石頭緩慢坐起來,雙手撐地,后背倚靠在巨石堆砌的墻壁,一片鮮綠的樹葉悠悠哉哉從樹上飄落,碰到石頭的發(fā)絲的瞬間,像是失去了所有的養(yǎng)分一樣,變成枯黃。
石頭將葉子捏在手中,細(xì)細(xì)的端詳著它,它是路邊常見的楊樹葉子卻也是世上獨一無二的,原本指尖上的紅色開始消散,沿著葉脈游走,葉子像是被重新賦予了生命,圓滾滾的身子,尖尖的頂部,一條細(xì)長的腿,滑稽的點頭彎身對著石頭道謝,石頭向它挑了挑眉,”贈你一場造化,算是你我緣分。“
輕飄飄的將它放下,施了一個化形術(shù)和保護罩,擺擺手讓它離開。
它像是一個新生的嬰兒,烏黑發(fā)亮的眼睛里滿是懵懂和對世界的好奇,石頭的話它雖然聽不懂卻也努力的記住每一個發(fā)音和音調(diào),懵懂的歪了歪頭,向前走了幾步,又歪歪扭扭的走回來,頭輕輕地蹭了蹭石頭的衣擺,看著這個白露下石墻旁的受傷少女,將她深深的印刻在腦海里。
石頭自然沒有錯過它的動作,沒有言語,只是輕輕彈了它一下,“去吧,離開這里,看看外面的世界?!?/p>
葉子晃晃悠悠的走遠,石頭看著它起起伏伏漸行漸遠的身影,思緒飄遠,驀地想起了當(dāng)初一個一個遠行離開的人……
可一直在身邊的,卻是最傷人心的,數(shù)次別離,他們皆有理由,唯獨他,仿佛一開始便是利用。
石頭的思緒不受控制的想起來初次的場景,那是陰雨連綿的時節(jié),窗戶蒙上一層層的霧氣,她好奇心起,指尖揮動,隨手繪出寒山傲梅,透過不甚清晰的窗戶,視線恰好抵達柳街巷口的那一處狹窄昏暗潮濕的胡同,有一個模模糊糊的人影。
石頭推開窗,向那個方向眺望,那是瑟縮無助的身影,像極了剛出生便被拋棄的小奶狗,四肢無力的趴在那里,死亡的恐懼時時刻刻籠罩著,嗚嗚咽咽的聲音中訴說著委屈與不甘。
這讓石頭想起了自己獨身于鴻蒙中的時光,行動快于思考,不過一息,石頭便出現(xiàn)在少年面前。
少年裸露的肌膚是青青紫紫的傷痕,一張臉腫大的看不清模樣,唯有臉部輪廓尚可判斷是個俊秀的少年。
單薄的衣服貼近他的身軀,少年雙臂環(huán)膝,抬頭定定地看向來人,眼睛里的光明明滅滅,干裂的唇張張合合。
石頭站在他的面前,兩人四目相對。
雨水下落的聲音清晰入耳,滴滴打在衣衫上。
直到少年眸光暗淡,唇齒緊閉,石頭蹲下身子,一雙手輕輕扶住他的肩膀,為他挺立腰身,迎著少年錯愕的目光,石頭問道,“你可愿跟我走?”
然后少年是什么反應(yīng)來著?
石頭自嘲的搖了搖頭,回憶著回憶,突然一陣風(fēng)刮過,她耳朵微動,而后低下頭,許久沒有動作,像是極了沒了氣息的樣子。
街角旁冒出幾個鬼鬼祟祟的身影,交頭接耳指指點點的談?wù)撝┦裁础?/p>
不一會兒,又有四人抬著一個簡易的檀木座椅在鶴樓后門停下,四個轎夫面色慘白,身板僵立,動作呆板,神情凝滯,像極了沒有靈魂的行尸走肉。
座椅上的人,當(dāng)?shù)闷痫L(fēng)華絕代。
雪膚紅衣,襯得膚更白,衣更紅。
一頭黑發(fā)高高束起,零星的散落在胸前的發(fā)絲飄逸隨性?,只見他手指微動,轎夫停在石頭面前,指尖上挑,轎子放下。
泓翊緩步前行,目光肆意至極的打量著石頭,行至距離石頭一米遠的距離,拿出一個的鑲金白玉的棍狀武器,兩端纏繞著銀黑兩色的絲線。他手握銀色一端,用黑色的一端戳了戳石頭癱倒的身體,?軟綿綿的身體隨著他的動作一晃一晃,身體的主人卻絲毫沒有醒來的意思。
“嘖,怎么混成了這副鬼樣子!”
說著斂起玩世不恭的模樣,反手掐訣,手中的陰陽棍倏忽化為煙塵,像是從未出現(xiàn)過一般。
上前輕輕的將將石頭抱在懷中,動作中帶著小心翼翼,像是呵護什么絕世珍寶一般。
石頭緊閉的眼微微睜開,艷麗的容貌盡入眼簾,香甜膩人的氣息,對石頭而言,是難掩的信任。
“小家伙,不裝睡了。”
調(diào)笑的聲音自上而下傳入石頭耳中,微微起伏的胸膛傳導(dǎo)著熱量。
石頭撇了撇嘴,又合上眼睛,蹭了蹭他,像是受傷的小動物舔傷一樣,將最脆弱的模樣顯露在信任的人面前。
泓翊將石頭抱上座椅,彈指一揮,轎夫啟動,像是被安了快捷鍵一般,飛速移動,座椅上的人卻穩(wěn)的一匹。
不過一刻,石頭便已經(jīng)被泓翊安置在床榻上,搭脈診治,眉頭緊皺,周身氣勢猛然拔升,帶著毀天滅地的氣息,卻壓抑著怕傷了床榻上的姑娘。
“阿乖,你的心呢?”
石頭愣了好久,久到讓人以為過了天荒地老,她微微動了動手指,指向心口的窟窿,語氣已然平靜的像一湖水,表面看不出任何端倪,陳述道,“被平安挖走了。”
“被、平安、挖走了?。。 ?/p>
泓翊咬牙切齒,急紅了眼,像是要將平安碎尸萬段,永世不得安寧。
“他怎么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