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無人出聲,沈卿繼續(xù)道:“你可知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人,年紀輕輕便失去了性命。”
“有舍己為人、見義勇為救人而犧牲的,也有人為了親戚子女能活下去而付出了生命,更有人為了保家衛(wèi)國壯烈犧牲。”
“有些為了大愛,也有些為了小愛,可他們的犧牲至少是有意義的。”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輕于鴻毛?!?/p>
“一個人的生命的意義,不在于長短,而在于這段生命的存在是否有其獨特的意義,犧牲是否值得?!?/p>
“而你呢?”
“為了所謂的愛情,毫不珍惜自己的生命,你可曾想過,辛苦將你養(yǎng)大的汝陽王與汝陽王妃的心情?”
“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你這是不孝!”
“天下苦戰(zhàn)亂久已,你有幸生于安寧,錦衣玉食,皆因陛下的宵衣旰食,將士的保家衛(wèi)國?!?/p>
“可你卻不思報國,這是不忠!”
“再者,你以為你做出現(xiàn)在這副模樣,我就會在意你么?”
“你以為你這般低三下四、卑微討好,我就會喜歡你么?”
“我只覺得你可笑。”
“連你自己都不珍惜、愛護自己,我又憑什么愛你?”
“你這等不忠不孝、忘恩寡德、癡迷情愛的愚蠢之徒,便是他日為我而死,我也不可能為你掉一滴眼淚!”
“嫋嫋?!?/p>
沈卿說著,將目光轉(zhuǎn)向一旁,同程家人站在一處的少商身上。
“這話,也是對你說的?!?/p>
“我不需要你對我多么情深,我也不需要你為我付出什么,我更不需要你如尋常人家般,名為賢良淑德,實際只圍著一個男人打轉(zhuǎn)?!?/p>
“我喜歡你,喜歡的是你的驕傲自信、獨立自主?!?/p>
“你是獨立的存在,是自己人生的主人,我不需要你變成名為程少商的沈卿的附庸。”
“永遠,不要將愛情視作人生的全部,不要因為所謂的愛情而委曲求全,卑躬屈膝。”
“愛人之前,要先愛已?!?/p>
“無論多么喜歡一個人,都不能丟了自己的自尊、驕傲,乃至于生命。”
“嫋嫋,”沈卿頓了頓,抬眼看向少商,“我對你只有一個要求,無論何時,至愛自己,唯自己至上?!?/p>
“能做到么?”
經(jīng)過了這么多世界,她發(fā)現(xiàn)自己似乎有一種,將人逼瘋的特質(zhì)。
所以,她其實很怕,她身死之后,少商會做出什么傻事。
雖然,她不覺得以少商的能力能夠像覓兒、璇璣一般,動輒毀滅世界。
但困于執(zhí)念,痛苦一生,這也是她不愿見到的。
畢竟,是她寵了七年的妹妹。
少商皺眉不答,而是道:“大喜之日,為何兄長要說這般不吉利的話?”
“回答我?”沈卿沒有理會,重復問道。
少商沉默不語。
“嫋嫋?”
少商依舊不語。
“程少商!”
沈卿忍不住加重語氣催促道。
“哥哥……”
少商眼中不禁露出一絲茫然。
她讀過的所有書,學過的所有道理都告訴她,作為妻子,要溫柔恭順,要體貼丈夫,她必須要深愛自己的丈夫,這樣,兩人才能舉案齊眉,白頭偕老。
可是,只有哥哥告訴她,要愛自己。
沈卿眼眸一沉,“做不到么?”
“你在急什么?”
凌不疑忽然抬步上前。
雙目緊盯著沈卿面容。
這樣的表現(xiàn),就好像,知道自己將要命不久矣一般。
想到此處,凌不疑心頭一顫,注視著沈卿的目光也帶上了些許的逼迫。
沈卿忍不住偏開目光。
這凌不疑,未免太過敏銳了些。
“我是武將,或許某一日便會馬革裹尸,死在戰(zhàn)場上……”
“我害怕嫋嫋將來會做出傻事,難免語氣急切了些?!?/p>
“當真如此?”凌不疑語氣猶自存疑。
“自然,”沈卿應道,隨即便快速轉(zhuǎn)移了話題,“嫋嫋還沒有回答我方才的問題?!?/p>
“我的要求,嫋嫋是否能做到?”
“若這是哥哥的要求,那么……”少商眼神堅定的看著沈卿,“嫋嫋永遠會是哥哥喜歡的模樣。”
她可以做到哥哥期望的所有,只除了一點:她永遠無法做到,愛自己,勝于愛哥哥。
愛情不是她人生的全部。
但哥哥是她人生的全部。
不過沒關系,她可以裝作哥哥喜歡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