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墜入夢境時,鼻尖先漫上一縷熟悉的蓮香,像是浸了晨露的蓮葉被揉碎在風里。
霧色彌漫的池塘中央浮著半座竹亭,青石板上擺著半涼的茯苓糕,竹簾被夜風吹得簌簌作響。
月光如碎銀般灑在簾角垂著的銀鈴上,叮咚聲里,青衫男子掀簾而出,眼底盛著滿池星輝,唇角還帶著慣常的溫和笑意,正是她魂牽夢繞的人。
“花花!”繡鞋踩過沾著露水的石板,沈卿一路小跑著撲進那道熟悉的懷抱。
“怎么了?”李蓮花抬手接住她,掌心帶著經(jīng)年不變的暖意。
“封磬,封磬給我下了業(yè)火痋!”沈卿攥緊他的衣袖,指尖陷進青衫布料里,“他要我當公主,代替昭翎嫁給方多病,怎么辦呀?!?/p>
聽到“業(yè)火痋”三字時,李蓮花指尖微頓,垂眸瞬間眼底掠過一絲冷意,如深潭驟起的暗涌,再抬眼時卻又化作春水般的溫柔。
“等我……”
“什么?”沈卿一愣,仰頭望著他。
李蓮花低笑一聲,指尖替她理了理歪掉的鬢發(fā),“等我去皇宮接你回家?!彼恼Z氣輕描淡寫,仿佛說的是去后山采朵蓮花般尋常。
“誒,等下!”沈卿連忙拉住他,生怕他下一秒就消失,“封磬雖然給我種下了痋蟲,卻沒有用痋蟲控制我?!?/p>
“可是……”李蓮花猶有些遲疑,目光落在她耳后那抹淡紅印記上。
“別忘了你現(xiàn)在還是命不久矣的病弱人設,”沈卿指尖戳了戳他胸口,“而且,封磬也在大熙帝身上種下了業(yè)火痋,還給他下了絕嗣藥?!?/p>
“若母痋被毀,大熙帝恢復神智后,怕是會遷怒方家?!鄙蚯渲讣鉄o意識地絞著他的袖口,“總不能不管方家死活吧?”
李蓮花嘆了口氣,指腹輕輕擦過她耳后那抹淡紅印記,“疼么?”
沈卿搖搖頭,忽然想起什么,抿了抿唇,“那個,笛飛聲的傷……”
話未說完,便見李蓮花忽然挑眉,指尖不輕不重敲了下她額頭,“卿卿倒是惦記他?!闭Z氣帶了絲極淡的醋意,像青梅浸了酒,酸澀里藏著甜。
“他被我所傷,我自然是要關心的。”沈卿小聲辯解道。
在被楊昀春帶到皇城司偏殿后,她便拉著笛飛聲要跑。
誰知,還是慢了一步,不慎中了封磬的業(yè)火痋。
沈卿咬住唇,想起在皇城司偏殿被痋蟲控制時,指尖短刀劃傷對方肩頸的場景,“他傷得重么?”
“不過是皮外傷,”李蓮花轉身從石案上拎起半塊茯苓糕塞進她嘴里,甜糯的滋味混著蓮子清香在舌尖化開,“敷了金創(chuàng)藥已無大礙?!?/p>
見她鼓著臉頰咀嚼,李蓮花眼底浮現(xiàn)一抹笑意,指尖替她拂去唇角碎屑,動作輕柔得仿佛在觸碰什么珍寶。
“那就好,”沈卿含糊不清地開口,忽然想起正事,“對了,大熙帝的事……”
“大熙帝看過壁畫了么?”李蓮花從袖中取出片新荷葉,裹住半塊茯苓糕塞進她手里。
沈卿咬著荷葉邊緣點頭,糕香混著荷葉的清苦在齒間漫開。
“那么,卿卿只需在母痋被毀后,將封磬是方多病的人這一消息告知大熙帝便好?!崩钌徎抗饴舆^池中月影,唇角勾起深意。
沈卿眨了眨眼,“花花莫非是打算,借大熙帝的身世,逼迫他與萬圣道聯(lián)合?”
李蓮花忽然輕笑,指尖點了點她鼻尖,“我們卿卿果然聰明?!币娝闹橆a翻白眼,又忍不住替她理了理歪掉的木蓮發(fā)簪。
“只是,大熙帝會愿意么?”沈卿有些擔憂道:“封磬做的那么過分……”
“他別無選擇。”李蓮花望向霧色深處,語氣淡然卻堅定,仿佛看透了一切,“身居帝位者,豈能因一時怒意,斷了江山退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