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暉殿內(nèi),鎏金燭臺的光暈在朱紅廊柱間流轉(zhuǎn),將檀香浸染成碎金般的霧靄。
沉香榻上,白衣男子端坐如松,眉峰凝霜,烏發(fā)間交錯的銀絲似殘雪覆枝,掌心交疊在膝頭時猶有君王威儀。
可當(dāng)他的目光觸及殿外那道身影時,眼底冷硬便化作春水融冰。
錦覓雙膝重重磕在冰涼的玉磚上,指節(jié)死死攥住裙裾,喉間翻涌著‘爹爹’二字,卻像被細(xì)沙哽住,艱澀得怎么都吐不出來。
衣料摩擦聲中,皓翎王已疾步上前,他在錦覓身前緩緩蹲下,掌心覆上她顫抖的小臂,將她從塵埃中扶起,力道輕柔得像捧著易碎的琉璃。
“自你失蹤后,我總在想重逢的場景。”他的聲音輕得像落在玉磚上的月光,浸著化不開的蒼涼。
“剛開始,是想著給你講什么故事哄你開心;后來,是想如何安慰開導(dǎo)你;再后來,是想聽你說話,想知道你變成了什么樣子;再到后來,老是想起你小時候,一聲聲地喚爹爹……”
“最后,”皓翎王喉結(jié)滾動,指腹摩挲著她發(fā)尾,“我想,只要你活著,別的都無所謂?!?/p>
“小夭……”皓翎王指尖凝出水靈,霧靄在殿中化作銀鷹展翅,卻在臨近錦覓的瞬間,銀鷹幻作斑斕猛虎,歡快地一蹦一跳。
往昔的回憶如潮水般涌來,這正是她幼時最愛的戲法,當(dāng)年總纏著父親反復(fù)施展,百看不厭。
錦覓抬起頭,睫毛上還掛著晶瑩的淚珠,眼神中滿是不安與期待,“你是我爹嗎?”她凝視著那張被歲月刻滿紋路的臉,聲音微微發(fā)顫。
皓翎王直視著她,斬釘截鐵地說,“我是你爹!縱使你不肯叫我爹,我也永遠(yuǎn)是你爹!”
一聲破碎的“爹爹”終于溢出唇齒,錦覓撲進(jìn)那熟悉又陌生的懷抱,像漂泊半生的雛鳥終于歸巢。
皓翎王緊緊摟著失而復(fù)得的女兒,掌心貼著她后背感受真實(shí)的心跳——兩百年了,他的女兒終究是回來了。
待錦覓情緒稍緩,皓翎王拿出手絹替她拭淚,“久哭傷身。好了,不哭了?!?/p>
錦覓望著父親關(guān)切的眼神,喉間突然泛起酸澀。她微闔雙目,再睜眼時,方才的孺慕溫情已斂入眼底,取而代之的是孤注一擲的決絕。
“父王……”錦覓膝頭再次重重磕在磚上,她咬住唇,指甲幾乎掐進(jìn)掌心,“女兒此番歸來,乃是有事相求?!?/p>
“女兒……””她仰頭時眼中已無淚意,唯有灼灼火光,“女兒想成為皓翎之主,想做大荒之主。”
錦覓正要開口陳述理由,卻見皓翎王忽然輕笑出聲,他抬手輕輕梳理女兒的鬢發(fā),動作中滿是寵溺,“好?!边@聲應(yīng)允太過干脆,驚得錦覓睫毛猛地一顫。
“父王……”她難以置信地開口。
皓翎王笑著將她扶起,眼角的皺紋里都盛滿了欣慰的笑意,“你是我的女兒,繼承皓翎本就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至于大荒之主……”
他慈愛地?fù)崦\覓的頭發(fā),“既然是你想要的,爹爹定會全力相助?!?/p>
“爹爹……”錦覓眼眶再次濕潤。
皓翎王拉著女兒在榻邊坐下,案頭沉水香裊裊升起青煙,“小夭想必準(zhǔn)備了許多話要說服我吧。”
“說給我聽聽吧,”他眼中依舊溫和,卻隱隱透出上位者的威嚴(yán),“也讓為父看看,我的女兒距離成為一代王者,還有哪些需要磨礪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