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漆閣內(nèi),沉水香化作青煙在梁間蜿蜒,將空氣浸得濃稠如霧,連呼吸都染了三分晦澀。
角落里,防風意映的身影被煙霧揉碎,鬢邊金步搖隨呼吸震顫如驚鴻掠水,映得她眼底猩紅愈發(fā)刺目。
“姑娘是來做璟的說客?”她的聲音從陰影深處飄來,像秋日枯枝被碾軋的脆響。
案上鎏金燭臺映得朱漆家具泛著冷光,倒把她攥緊木盒的指節(jié)襯得青白如冰。
“不,”沈卿望著對方發(fā)間微微晃動的東珠,聲音輕得像冬日的第一場雪,“我是未來的防風姑娘的說客?!?/p>
“未來的我?”防風意映不解抬頭。
“我看到了姑娘未來破碎、絕望的模樣,”沈卿抬手,動作輕柔地撫上女子鬢角凌亂的發(fā)絲,眼中浮現(xiàn)一抹心疼之色。
“我聽到她說,若是能重來一次,她想為自己而活,同二哥一起打理防風家,而不是困在這荒唐虛假的情網(wǎng)之中?!?/p>
防風意映指尖驟然收緊,指腹被木盒邊緣硌得漸漸泛白,“未來之說虛無縹緲,我憑什么相信你?”
“未來之說,姑娘信與不信,都無關緊要,重要的是涂山篌對姑娘的心意……”沈卿忽然欺身近前,“姑娘不好奇,他會如何對待,剝離涂山璟的影子后、真正的防風意映?”
防風意映渾身劇震,咬著唇的齒間滲出猩紅,血腥味在舌尖蔓延,卻比不上心口泛起的寒意。
在這大荒之中,有人能窺見未來并非奇事,可她從未想過,自己的未來竟會是如此模樣。
篌真的對她,只是逢場作戲么?
那些耳鬢廝磨的溫柔,難道都是假的?
防風意映垂下眼眸,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顫抖的陰影,宛如困獸的羽翼。
“再者,無論涂山篌是否真心,姑娘既與涂山璟彼此無意,為何要為涂山篌的恨,而搭上自己的一生?!鄙蚯涞穆曇舨患膊恍?,卻字字如重錘敲擊在人心上。
“姑娘大可以利用涂山璟的愧疚,謀奪防風氏家主之位,比起涂山族長夫人的虛銜,成為防風氏的族長能得到的好處更多,不是么?”
陽光突然刺破云層,透過雕花窗欞在兩人之間投下明暗交界線,仿佛將命運的分岔口照得纖毫畢現(xiàn)。
“我想,涂山氏也會更愿意,與防風氏的族長聯(lián)姻,”沈卿抬眸,目光灼灼地看向防風意映,“待姑娘執(zhí)掌防風氏,便是要與涂山篌聯(lián)姻,又有何不可?”
防風意映呼吸陡然急促,東珠隨著劇烈起伏的胸口輕晃,這個從未想過的可能,像一把鑰匙,突然打開了被命運禁錮的牢籠。
“便是涂山篌對姑娘真心也無妨,”沈卿附在防風意映耳畔低語,“困在涂山家,他永遠是活在涂山璟陰影里的失敗者,可若是輔佐防風氏崛起,天下人自會傳頌他的功績遠勝涂山璟?!?/p>
“我想,有涂山璟與涂山氏的傾力幫助,打造第二個‘涂山氏’應當不難?!?/p>
“我曾聽過一句話,賢妻扶我凌云志,我贈情人萬兩金。”沈卿挑起防風意映一縷青絲,輕笑里帶著蠱惑,“防風小姐是個聰明人,應當懂得……”
沈卿望著防風意映眼底漸起的微光,輕聲道:“與其扶他凌云志,不如自賺萬兩金。”
防風意映猛地抬頭,眼中迸發(fā)的光芒仿佛要刺破煙霧。
這一刻,她仿佛看到了另一條路,一條布滿荊棘卻充滿希望的路,而前方,是她從未敢想象的自由與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