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山璟依言小憩兩個時辰,再睜眼時,窗欞上正攀著金紅交織的火燒云。
他揉了揉眉心坐起,忽聞外間傳來細(xì)碎的銀鈴聲,像串在風(fēng)里的琉璃珠子。
他起身披上外袍,步出廂房時,正見沈卿斜倚廊下美人靠,蔥白指尖逗弄著朏朏的軟耳朵。
那只雪白的小獸蜷在她膝頭,尾巴掃過她腳踝,銀鈴隨動作濺起脆響。
朏朏瞧見涂山璟,立刻滾下沈卿膝頭,圓滾滾的爪子踩著青石板“噠噠”跑來,像團(tuán)滾動的雪團(tuán)子蹭上他小腿,黝黑眼睛亮晶晶地仰望著。
“這小東西還真黏你!”沈卿望著朏朏扒拉著涂山璟小腿的小爪子,語氣里帶著三分假意的嗔怪。
涂山璟笑了笑,彎腰抱起朏朏,掌心托著它圓滾滾的肚皮,小心地放到沈卿懷中。
沈卿注意到他發(fā)梢凝著枕痕,一縷碎發(fā)倔強(qiáng)地翹起,她的指尖不自覺探過去,將那縷墨發(fā)別到耳后。
涂山璟耳尖瞬間漫上薄紅,連帶著脖頸都泛起淡淡緋色,他慌忙低頭整理儀容,指腹卻暗暗摩挲,像是要仔細(xì)感受那抹殘留的溫軟。
沈卿這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做了什么,指尖像被燙到般縮回,她故作淡然地起身,“小廚房煨了山藥蓮子粥,我讓他們溫上?!?/p>
她轉(zhuǎn)身時,發(fā)絲掃過他鼻尖,帶著淡淡的藥香,混著腳踝處又漾起的細(xì)碎音階,攪得人心神不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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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陽已漫過廊柱,將兩人影子拉得老長。
涂山璟放下青瓷粥碗,碗底輕觸案幾發(fā)出清淺的叮聲,指尖卻仍虛虛籠著碗沿,遲遲未撤手。
“璟有話要說?”沈卿抬眸,瞥見他欲言又止的模樣。
涂山璟抿了抿唇,他本想解釋,昨日在辰榮府護(hù)著防風(fēng)意映,不過是念她為涂山氏操持多年,不想她當(dāng)眾難堪。
可辯解的話在舌尖打了個轉(zhuǎn),卻被女子眼底的云淡風(fēng)輕碾成齏粉——她,并不在意。
這個認(rèn)知如同一縷涼風(fēng),悄然掠過心間,帶著一絲苦澀。
這樣已經(jīng)很好了。
他在心底自嘲。
本就是他以愧疚為餌,小心翼翼釣來的溫情,他不該……奢求更多。
涂山璟垂下眼眸,側(cè)身讓出廊道,月白廣袖拂過雕花欄桿,掌心虛虛朝著院門方向。
“南歌若不介意,便乘我來時的馬車吧,車廂里墊了新曬的軟枕,還燃了安神的沉水香,若累了便可小睡?!彼穆曇衾飵е鴰追中⌒囊硪淼臏厝?。
沈卿挑眉起身,銀鈴隨動作碎成一串清響,“可我今日不想坐車……”她轉(zhuǎn)身望著他,眼尾漾起細(xì)碎笑意,“璟可愿陪我走走?”
涂山璟微怔,繼而眼底漾起星子般的光亮,仿佛陰霾散去,晨光初現(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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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并肩行在軹邑城的青石板路上,六月的風(fēng)裹著花香襲來,揉碎了滿街斜陽。
途經(jīng)市集時,沈卿的目光剛在糖畫攤前駐留,涂山璟的指尖已比目光更快,往攤主手中遞了錠碎銀。
待她轉(zhuǎn)身時,他手中已多了支畫著蓮花的糖畫,琥珀色的糖絲在夕色里泛著柔光。
見涂山璟又要往賣絹花的攤子走,沈卿趕忙拽住他袖口,卻見他另一只手已提著竹篾提籃,里面盛著桂花糖、蜜漬梅子,還有方才她多看了兩眼的翡翠簪子。
沈卿只既無奈又好笑,她的指尖戳了戳他提著的竹籃,“再買下去,璟怕是要把整條街都裝進(jìn)包袱里了。”
涂山璟聞言低笑,唇角揚起溫柔的弧度,“區(qū)區(qū)一條街罷了?!?/p>
他在心底默默補上半句——只要是南歌喜歡的,便是把這滿城燈火都摘來,將整條星河都捧來,他也甘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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