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著一縷若有若無的桃香轉(zhuǎn)過街角,沈卿在一座府邸前駐足。
那府邸十分雅致,滿園桃樹的枝椏越墻而出,嫩綠的葉片間已綴上粉白花苞。
沈卿將懷里滿溢的吃食放在墻角后,從腰際挎包掏出一把琵琶——那包看似巴掌大小,實則內(nèi)里已設(shè)下陣法,可納乾坤。
她靠著斑駁的磚墻坐下,膝頭落了幾片早開的桃花,指尖觸到琴弦的剎那,滿樹花苞竟齊齊顫了顫。
“咚”一聲弦響,如水滴墜入深潭,緊接著旋律便如清泉般流淌開來。
連那株盤曲的老桃樹枝都微微震顫,仿佛在應(yīng)和著節(jié)拍,粉白花瓣如雪花般飄落,有的粘在琴弦上,有的停在她發(fā)間,與那朵石榴花相映成趣。
路過的風都放慢了腳步,卷著花瓣在她身側(cè)旋成小小的花渦。
直到天邊染上胭脂色,最后一個音符消散在晚風里,沈卿才揉了揉微酸的指尖。
她剛要起身離去,“吱呀”一聲,雕花木門應(yīng)聲而開。
黑衣男子立在門扉間,身形挺拔如松,劍眉斜飛入鬢,星目在暮色中亮得驚人。
男子膚色蒼白如上好的羊脂玉,唇瓣卻紅得似要滴出血來,二十出頭的年紀,鬢角卻斜斜生著兩簇白發(fā)。
男子倚著門框輕笑,白齒在昏暗中閃過,那笑容似有若無,帶著幾分鬼魅的妖異。
“姑娘整日在我院外彈曲,莫不是……”他的尾音拖得悠長,帶著幾分戲謔,“愛慕于我?”
沈卿不慌不忙從挎包取出宣紙,狼毫在硯臺里蘸了蘸,墨香混著殘留的桃花香在空氣中漾開。
筆尖劃過紙面的沙沙聲中,兩個濃墨大字躍然紙上:[大妖!]
趙遠舟墨玉般的瞳孔驟然收縮,漫不經(jīng)心的笑意瞬間裂開細縫。
未等他開口,又見紙上添了新字:[我聽到,你的心在哭。]字跡在暮色中微微洇開,[我放心不下,便來看看。]
他怔怔望著沈卿的眼睛,那雙眼眸清澈如洗,映著天邊最后一點霞光,盛滿了不加掩飾的關(guān)懷,仿佛能看透他層層鱗甲下的孤寂。
心臟忽然像被什么東西攥緊,又猛地松開,酸澀的暖意順著血脈蔓延至四肢百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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園中石桌上的油紙袋堆得像座小山,糖炒栗子的焦香混著杏仁酥的甜膩漫上來。
沈卿拿出一個栗子,貝齒咬開焦脆外殼,琥珀色的栗肉裹著烤糖香滾落舌尖。
甜糯的暖意瞬間漫開,燙得她舌尖輕顫,卻又享受的瞇起眼,像偷嘗蜂蜜的貓兒般滿足地咂了咂嘴。
腮幫隨著咀嚼微微鼓起,碎栗粒沾在唇角,倒襯得女子清冷的眉眼多了幾分鮮活。
趙遠舟望著這一幕,唇角不自覺勾起弧度,卻在觸及沈卿的目光時迅速斂去。
“落英繽紛,暗香浮動,我這小院可還入眼?”趙遠舟執(zhí)起水壺,輕抿一口,喉結(jié)在蒼白的皮膚下滾動。
沈卿望著漫天飛舞的緋色雪幕,重重點頭,發(fā)間石榴花像跳動的火焰,映得她眼底流光瀲滟。
“你如何尋到這里?”趙遠舟的指尖摩挲著壺壁,聲音中帶著幾分試探。
沈卿垂眸在紙上寫:[問出原因后,便要再次躲起來么?]
墨字洇開的剎那,趙遠舟忽然輕笑出聲,笑聲里裹著幾分自嘲,“我很危險。”
她卻搖頭,筆下的字跡堅定有力:[你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