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節(jié)日常瑣碎

何其一直有一種認(rèn)知，就是她的的大腦構(gòu)造可能跟平常人不太一樣，從她記事開始，睡覺就不是睡覺，是做夢，各種夢境都經(jīng)歷過。如果她以前有記錄夢境的話，估計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能出好幾本書了。所以何其覺得自己今生絕非常人。那個晚上她的夢里是個煙霧迷繞的森林，她好像看到了他的背影，可是跟著跟著就不見了，何其的眼淚不自覺的掉落，這么多年的求而不得如今更是變成了深深的無力。夢醒的時候，何其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不知道誰家的燈光隱約的還在搖閃。她想，如果不是做夢，是真的走著走著走丟了，她會如何。不記得是怎么睡回去的，再睜眼的時候鬧鈴響的很兇，吵得她頭疼。她在床上滾了一圈，然后才起來。

上班，等于受刑。不是喜歡的工作，就只是為了生存。何其并不討厭這樣的生活，她只是單純的討厭這樣的自己，為了生存，出賣自己的快樂。車上的人依然很多，何其靠在窗邊，打量著一個又一個來回攢動的人，他們之中不乏面帶倦色的，也有極少數(shù)一部分人是笑顏如花的，反差很大，何其盤算著自己該歸于哪一類，沒想到最后竟然睡著了。還好到站的時候突然驚醒，然后像個神經(jīng)病一樣急速下車，留下一群陌生人指指點(diǎn)點(diǎn)。

外面的陽光真是好啊，可惜無緣了。何其感嘆著進(jìn)了公司，每天早上進(jìn)去晚上出來，辦公室一坐一整天，這樣的生活對在外奔波的人來說無疑是羨慕的，可是對于她來說無異于是枯燥無味的。雖然有時候要應(yīng)付一些奇奇怪怪的客戶，能稍微調(diào)解下無趣，但更多時候是這件事本身就很無趣。他們可以一個問題重復(fù)的問，一件事情不停的說，如果研究人類不犯法的話，何其想她一定會拆開這些人的腦子看看，里面到底裝了些什么東西。舉個常見的問題說吧，到BOM（孟買）這個點(diǎn)什么航司最便宜，時效要多久，幾十公斤，幾百公斤，甚至上噸，何其按照自己的的收貨經(jīng)驗(yàn)，給了客戶建議，客戶又會提出自己的想法，然后何其又就著客戶的意思分析了一遍，客戶還是不太明白，仍舊在問。她就不能理解了，本著客戶為上帝，她為小仙女的理念，已經(jīng)給客戶做出了最優(yōu)的選擇，客戶為什么還要一直不斷的問，是兩者之間存在交流的鴻溝，還是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問題？可能大程度上是信任的問題吧。何其是一個相對“怕麻煩”的人，一般針對客戶的詢價提供的是腦子里能搜索到的時效還好價格一般的航線，她不會找那種最貴的最好的，也不會找那種最便宜最爛的，沒有這個必要。一來都是老客戶了，二來走的不好耽擱在路上沒有辦法轉(zhuǎn)運(yùn)是非常討厭的一件事。當(dāng)然也有一些客戶自己心甘情愿指定要走的，何其雖然不推薦但是無能為力，只能事前分析利弊。這樣的客戶是有，但是不多。

想到這些，何其煩躁的將窗簾拉高了一點(diǎn)，透進(jìn)來的一些光，讓她稍稍喘了口氣。她有些出神，這個世界上到底是有多少人，成日里見不得陽光，窩在這樣陰暗的辦公室里混沌度日。何其聽著耳邊敲擊鍵盤的聲音越來越多，電話聲漸起漸落，心里默默的說了一聲：你好，我的白天。

打開表格的時候，系統(tǒng)又提示崩潰已修復(fù)。何其覺得很好笑，基本每天都這樣來幾遍，整個人啊忽然明媚了。沒有感情的系統(tǒng)尚且如此，何況她個有血有肉的人。她盡力在摒除對別人的偏見，但終究是做不到百分百的。想通了這些，似乎也就沒有什么好憂愁的呢。

QQ不停的閃爍著，何其翻來覆去的切換著窗口回復(fù)，其實(shí)客戶就那么幾個，問題也就那么幾個，可能重復(fù)的回復(fù)對客戶又不一樣的意義吧。從太陽升起，到太陽映照在對面樓層的玻璃上，何其不曾歇過。最近幾天大家都跟瘋了一樣，大約是因?yàn)樵诠?jié)前吧。何其想，當(dāng)中國人的拖延癥遇到節(jié)假日，那么很多決定都是被動的不能掌控。這絕對不是什么好現(xiàn)象，但是人性如此，輕易改不了。這就跟飯點(diǎn)的時候客戶告訴你他要出貨一樣。猶豫了一個早上或者下午，到點(diǎn)吃飯了，算了算了，就這樣操作吧。其實(shí)不說別人，何其自己也常常這樣，很多決定不到最后不做，不是不能而是不想，純粹的過不去心理那一關(guān)。不過幸好她都能及時回復(fù)，不然電話鈴鈴的響個不停，她腦袋會炸的。她也不知道為什么，對于文字的喜愛多于語言。

何其按著額頭，靠著放假的信念撐過了忙碌。這一波炸，估計后續(xù)威力不會太強(qiáng)了。她將桌面稍稍整理了下，隨手記錄的空白廢紙堆在一起，由于不是很整齊，導(dǎo)致上面的鍵盤搖搖晃晃的，同事曾經(jīng)開玩笑說，跟船一樣。不過習(xí)慣了這樣，倒是不影響她打字，她也挺喜歡。之后她將筆放回了原位，回頭還瞥了一眼，看舒服了才甩了甩包離開。

放出籠的小鳥是自由的，可能用放上天空的風(fēng)箏來形容更加合適。放上天空的風(fēng)箏是自由的，雖然拉著線，飛不太遠(yuǎn)。何其歡快的奔到車站，擠上了滿的溢出來的公交，司機(jī)大叔說的對，沒人會給你騰位置，要想上車，就必須自己用力擠。何其想，她是越來越佩服這個司機(jī)大叔了，每天在沙丁魚罐頭似的公交里，說著滿是哲理的話，普渡眾生。

“哎，妹子，不要動啊?！焙纹浣辛似饋?，也不能怪她嬌氣，著實(shí)是妹子轉(zhuǎn)來轉(zhuǎn)去連帶著身上的包卡著她的腰肢了，她怕癢。妹子對她的話充耳不聞，自顧自繼續(xù)扭著，但是很久都沒有扭到一個合適的位置，何其實(shí)在是受不了，像個同性相斥的電極一樣也跟著扭。要是仔細(xì)觀察，那幾分鐘里這一個范圍里的人都在扭著。還是早上好啊，至少還有座。何其表示自己現(xiàn)在很不滿，卻又別無他法。

回的住的地方，她師傅還沒回來，何其自己默默去吃了個飯，就窩在床上看劇。天氣很好，不能虛度光陰啊。等到十點(diǎn)多的時候，她師傅總算是開門回來了，何其迷迷糊糊的睜開眼，手機(jī)里的劇還在放，電量卻馬上接近于零。她伸手就抓過了充電器去充電，好了，這下上半夜就別睡了，每次這種情況下睡醒，基本就是往死里折騰的節(jié)奏。

第十節(jié)說走就走

“妹子，告訴你個好消息，我清明也可以休息三天了?！焙纹淇粗龓煾敌Τ闪嗽铝了频难劬Γ鋈挥X得更絕望了，說好的攻略，還不知道在誰家里呢。她在床上癱著，沒說話。她看著她師傅拿著衣服進(jìn)了浴室洗澡，聽著嘩嘩的水聲，腦子里無比清醒。她感覺自己是等了很久很久啊，都懷疑她師傅是不是泡成死人白的時候，人出來了，帶著一室的水汽。

“天天洗天天洗，你還洗那么久，你身上的皮還要不要了？”

“所以我白啊，不像你，那么黑，不知道是真黑還是沒洗干凈?！?/p>

“我那是沒洗干凈，洗那么干凈不保暖?！焙纹涞陌籽鄯隽嘶ǎ看嗡龓煾刀即了刺?，心好痛的。

兩個人窩在床上，無聊的滿屏幕找恐怖片，結(jié)果到最后，卻看了一部搞笑的劇。何其感覺自己的黑眼圈，又長大了，要是干掉熊貓的話，她絕對可以稱得上國寶，而且當(dāng)之無愧。

天亮的時候何其就醒了，節(jié)假日的準(zhǔn)點(diǎn)率如果換成買彩票的中獎率，何其覺得自己早就發(fā)大了。她躺得不舒服，翻來覆去。

“你行不行了，這么早就折騰，困死我了?！焙纹涞膸煾甸]著眼睛在抗議。何其翻過總算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說：“叫你昨晚不睡覺要看電視，現(xiàn)在好了吧，困死你。不過可以起來了，我們不是出去浪嘛?！薄跋牒萌ツ睦锪耍俊薄皼]有。去西湖吧。錢塘江里一明珠啊，出去浪嘛，踏不了潮水也要人擠人啊?！?/p>

何其掀了兩個人的被子，強(qiáng)迫她師傅起來。這種節(jié)假日啊，去西湖就跟送死一樣，不過這樣才好玩嘛。她們把自己弄得像個戰(zhàn)士一樣士氣高昂的出門，平常也不是沒有去過，如今去只是圖個熱鬧好玩，打發(fā)時間罷了。

沒想到公交車上居然不是很擠，不知道是不是已經(jīng)過了高峰期。兩個人時不時對視一眼，卻不說話。過了大半路了，“妹子，我們?nèi)ミh(yuǎn)點(diǎn)玩吧？”何其她師傅說著，何其盯著她的眼睛看了一會，“去哪里？”“不如去長沙？找大兄弟玩呀！”何其表示自己沒有意見，于是兩個人在一旁人驚悚的目光中就著手機(jī)開始倒騰起來。

何其在她師傅刷票的時候發(fā)了條微信給大兄弟，“大兄弟，我們過來找你玩呀！包吃包住包玩吶！”大兄弟回了個驚呆的表情，他表示正在陪未來女朋友，何其很不客氣，說自己馬上就來了，她師傅已經(jīng)在買票了。

這個大兄弟是在做國內(nèi)空運(yùn)的時候認(rèn)識的，業(yè)務(wù)往來來來往往就那么熟悉了。大兄弟很無奈的樣子，說是結(jié)束以后才可以來招待我們。何其她師傅刷出來最早的票是晚上六點(diǎn)多了，四個多小時的路程，何其估算著到那還有沒有地方住，她師傅卻想著出來沒有帶任何東西會不會有些不方便。但腦充血的時候任何問題都不是問題，兩人當(dāng)即決定，這場說走就走的旅行，始于公交。何其的師傅問，大兄弟怎么說的，何其笑得賊兮兮的說了下大致情況，然后兩個人笑傻了。不過她師傅倒行，大大兄弟搞定了，大大兄弟跟大兄弟是一家的，這樣過去還有個認(rèn)路的。

由于時間還早，何其跟她師傅先是在西湖邊逛了逛，人著實(shí)是多。沒想到一潭湖水驚了千年，就著傳說，還在傳說。只不過何其看多了，已經(jīng)靜下來了，山是山，水是水，山水是山水?，F(xiàn)在湖邊一眼望去人頭遠(yuǎn)比現(xiàn)象中多得多，鼓足勇氣都不一定擠的過去。在何其的心里，大媽的戰(zhàn)斗力比她好太多了。然后她們放棄了，早早的就去了火車站等著，還好這里昨天已經(jīng)傳送掉了大批人類，今天余留的不多，所以車站還有座。何其師傅說，去買點(diǎn)老爺爺頭吧，等下車上可以吃，不然晚飯沒著落，還沒到那里就餓死了。差不多點(diǎn)的時候何其屁顛屁顛的買了一大袋回來，然后進(jìn)去檢票。何其有些激動，她沒搭過這么高檔的交通工具，雖然做的是空運(yùn)，可是說起來很慚愧啊，靜止的飛機(jī)她都沒有見過，何況還是八竿子打不著的高鐵。一臉好奇寶寶一樣，跟著她師傅找座位。

坐下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前面坐的是一對小夫妻帶著一個孩子，車開始行駛的時候小孩子就開始哭，他粑粑給他舉高高就好一點(diǎn)，等下又開始不高興的鬧。小孩子轉(zhuǎn)過身來看著何其她們倆倒是樂了，何其她們正好無聊，就逗著玩了。何其一路上看著窗外的風(fēng)景，雖然天很黑，但更顯示出了燈火萬家的感覺。在省內(nèi)的時候，天氣還算好，可是到了江西境內(nèi)，看到的整半邊天都在閃電，雷聲陣陣，嚇得何其手機(jī)也不敢玩了。她承認(rèn)她見過很多電閃雷鳴，但是像這樣整半邊天整半邊天的，她沒有見過。一來平常都是局部雷雨，二來平常所處的地勢沒有這么開闊。像這一次，自然給她的震撼，真真是太大了。

車子行駛的速度很快，在漆黑的原野上顯得尤其孤寂。遠(yuǎn)處的萬家燈火，在閃電之下更突、顯得時明時暗，何其看不清，她只是覺得有些凄厲，害怕一個不小心會糟了天譴。

幸而在離開她視線的時候沒出什么不該出的意外。兩個人總算磨到了長沙站，站起來的時候都錘了錘自己腰。不容易啊，熬了那么久。里面出來就看到了地鐵。長沙，倒是跟想象中的不一樣。何其望著外面的天，黑漆漆的，暗無星光，怕是要下雨了。那些接私客的車子三三兩兩的還在門口停著，這都大半夜了，勞動人民當(dāng)真是不易的。何其跟她師父并沒有走出去，反而適當(dāng)?shù)谋芰吮苓@些攬客的司機(jī)，以減少不必要的麻煩。她們倆在空曠的站里走來走去：等人的時間總是焦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