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凱這是風險協議，請仔細閱讀后簽字。

石凱的聲音穿透實驗室恒定的低溫，遞來一份文件。

文件夾邊角切割整齊，帶著一種工具般的銳利感，紙張觸手生涼，仿佛吸收了此地所有的寒意。

他們站在燈火通明的實驗室中央，被無數精密儀器環(huán)繞。

設備運行時持續(xù)不斷的低沉嗡鳴，像某種不知疲倦的巨獸心跳，細微鉆入耳膜，又隱隱震動著胸腔。

四周，幾名身著白大褂的技術人員如同上了發(fā)條的精密人偶，在各自的操作臺前有條不紊地忙碌。

空氣里彌漫著濃郁消毒水氣味，其中還夾雜著一絲電子元件過熱時特有的、幾乎難以察覺的焦灼氣息，鉆入鼻腔，帶著輕微的刺激。

鹿魚接過那疊厚度不容忽視的紙張，指尖無意識劃過打印出的黑色宋體字，那觸感干燥而冰冷。

她幾乎沒有心思去細究那些密密麻麻、用專業(yè)術語和法律辭令精心堆砌起來的免責條款。

視線如同擁有自主意識，本能地越過那片文字叢林，直接跳到了最后一頁，那個孤零零等待填寫的簽名欄。

這玩意兒簽下去，跟舊時代畫押的賣身契，恐怕也沒多少本質區(qū)別了，她心底泛起一絲帶著苦澀的自嘲。

石凱這次不同于你之前的……私下嘗試。

石凱的聲音放得很輕，仿佛擔心驚擾空氣中懸浮的無形塵埃，音量被精準控制在只有他們兩人能清晰捕捉的范圍。

他刻意回避了某個更直白、或許也更具冒犯意味的詞匯，但那未盡之語的含義，清晰得如同白紙黑字般刺眼。

石凱我們將建立完全的雙向連接。

石凱簡單來說，我們會在彼此的意識深處‘目睹’對方的存在。

石凱理論上，也能對彼此構筑的夢境場域，施加一定程度影響。

他的語調平鋪直敘，像是在講解一個枯燥乏味的物理現象，讓人完全分辨不出這究竟是純粹的客觀陳述，還是某種不動聲色、暗藏鋒芒的警告。

鹿魚哦？

鹿魚握著筆的手懸停在簽名欄上方幾毫米處，筆尖微微顫動。

她掀起眼簾，看向他，唇角勾起一個極淺的弧度，那里面混合著顯而易見的嘲弄，與一絲連她自己都未必察覺的緊張。

鹿魚那我是不是能在石醫(yī)生的夢里，稍微活躍一下氣氛？

鹿魚比方說，趁您不備，給您那張一本正經的臉上添幾筆涂鴉？

鹿魚或者，在您正襟危坐，給下屬們訓話的關鍵時刻，強制在您腦子里單曲循環(huán)廣場舞神曲？

這提議荒誕不經，卻奇異地讓她胸口那股郁結之氣，如同被戳破的氣球般，稍微疏散了些許。

石凱的面部輪廓，在燈光下如同精心雕琢的石膏像，沒有絲毫松動跡象。

仿佛她那近乎挑釁的玩笑，只是拂過水面的微風，未曾留下任何漣漪，也可能，他根本不屑于回應這種無聊的試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