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楚搖和溫衍在酒樓坐在靠窗的位置,偶爾飲一口酒,說說笑笑著打量著街上行人匆匆。
溫衍“行人匆匆,皆為利往?!?/p>
溫衍冷不丁冒出來這么一句話,楚搖見他臉上的笑意止不住,投去微許頗為贊同的目光。
楚搖“紛紛攘攘,皆為利來,人心不古啊?!?/p>
溫衍“凡人這一生,終有一老,也終有一死,我從前做人時,總不明白,為何生而為人,便要受造化擺布。”
楚搖“紅顏終有一老,英雄總歸末路,天人合一,不過是欲望叢生,各有各的苦,仙神長盛不衰,凡人貪名逐利,生在其中,便要遵循其理?!?/p>
窗外一縷微風吹過來,有些涼意,街上行人更加匆忙,忽然,一滴水從天上掉下來,不過片刻,雨絲突然密集了起來,一場雨,就這樣悄無聲息的來了。
溫衍在懷里摸了摸,拿出一錠銀子放在桌上,二人腳步輕盈,踏春漫步似的并肩而行,陣陣細雨仿佛略過了二人,生怕打擾了此情此景。
二人邊走邊說笑,楚搖忽然想起一件事,開口道。
楚搖“前些時日,我去鬼界還見到了葉白衣。”
溫衍止步不前,有些不可思議地轉過頭去看著楚搖,見她笑語闌珊,整個人好像一汪春水,恬靜柔和。
溫衍“他也算是看透了六荒八合的詛咒,不想再投生一次了?!?/p>
楚搖“只要他不想投生,鬼界不會有人強迫他做什么。”
溫衍自然而然地牽起楚搖的手,慢吞吞地走著。
旁人看去,二人在雨中悠閑自在的散步,未曾打傘,雨絲十分細密,可他們身上卻是沒有沾上一滴雨水。
溫衍“想來,也是許久沒有去長明山了,聽聞那里冰雪消融,再也沒了從前景象?!?/p>
楚搖“你我如今常在人界,從前之事好像沒什么人能記得了,唯有葉白衣。”
二人走了一路,對視一眼,無聲笑了起來,一道光影閃過,倏然消失不見。
長明山上,一望無際,陽光肆無忌憚地照著,沒了活人的氣息,這萬里雪地竟然也消融了。溫衍拂袖,長明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成了白茫茫一片,鋪天蓋地的涼風襲來,二人卻絲毫不覺,面前幾座小茅屋在寒風中屹立不倒,如從前一般,像是有仙人居住。
一股醇厚的清香飄出老遠,溫衍架著火爐在煮酒,楚搖目光平靜地望著很遠的地方,像是終于釋然了一般,瞇著眼盯著刺眼的太陽,很是愜意。
一道白煙倏地飄過,葉白衣皺著眉頭躲了躲陽光,像是很久沒有見過陽光有些不適應了一樣,緩緩回過神來,只聞見一股清香撲鼻而來,往香味飄來的方向嗅了嗅,才看清兩道熟悉的白色身影圍坐在火爐邊含笑輕語。
溫衍抬眸看了看葉白衣,對楚搖使了個眼色。
溫衍“怎么?許久不見,便不認識了么?”
二人一臉平靜,葉白衣愣了愣,隨即走向火爐邊一屁股坐下。
葉白衣“別以為你救我出了那陰森之地,我就會感謝你?!?/p>
葉白衣毫不見外地給自己斟了杯酒,急忙就一飲而盡,邊喝邊贊嘆。
葉白衣“我說姓溫的小子,你真的是那云天之上的仙神???我看著不像???”
溫衍一見葉白衣,不知怎的,心里就有些憤憤不平,他一出口,一句好聽的話都沒有,想自己做人時,一直很想殺他滅口,結果到現(xiàn)在還沒有實現(xiàn)。
溫衍“本君救了你,你不但不知感恩,還惡語相向?”
葉白衣“嘿,你說是你就是你???我看還是楚丫頭救的我吧?”
楚搖“可不是我,是溫衍神君救的你?!?/p>
葉白衣一頭霧水,雖在人間還是個古僧,可修道之事卻是一竅不通,想這諸天有多少仙魔妖靈鬼怪,是一概不知,單單那天上有多少仙家也是從未聽聞,何況,楚搖也是神君,如此論來,那天上估計滿地都是神君了吧?還自詡本君呢,豈不可笑么?
葉白衣“你們天上到底有多少神仙?豈非都是溫家小子那種十分欠揍德不配位的么?”
溫衍一時語塞,忍了半晌,欲言又止的樣子很是有趣,楚搖不厚道地笑了起來。
溫衍“葉古僧…”
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被一陣“噼里啪啦”的動靜打斷,溫衍和楚搖望向那從天而降的藍光,輕輕嘆了口氣,只見錦覓提著裙邊興高采烈地跑了過來。
錦覓“錦覓見過楚搖神君,見過溫衍神君?!?/p>
錦覓單膝跪地,畢恭畢敬地行了一禮,隨即跳了起來,坐在楚搖身邊,抱著她的手臂一陣訴苦。
錦覓“神君不在,天界可無聊死了,白澤和騰蛇整日里打的天昏地暗,天帝將他們罰在各自的殿內,騰蛇將自己的宮殿都給拆了。”
溫衍“那靈鳶呢?”
錦覓“溫衍神君不知,靈鳶仙上近幾日來四處圍觀,跟著那幾個小仙君聽著從前的舊事,聽的不亦樂乎?!?/p>
楚搖“時影呢?”
錦覓“太子神官時影整日躺在桃林屏息凝神,悠哉悠哉,雙耳不聞窗外事。”
溫衍“只要騰蛇不把天捅個窟窿,便隨他去吧。”
楚搖“幸好,柏麟與司鳳,是個有主意的,騰蛇再不著調,也不會做出什么出格的事?!?/p>
三人說了半晌,錦覓才看到還有一個人,左看看右看看,一句話都插不進去,便指著他問楚搖。
錦覓“神君,他是誰?。俊?/p>
葉白衣“一個活了很久的凡人,他們口中的老妖怪,葉白衣?!?/p>
錦覓雙手支著下巴沉思了一會兒。
錦覓“凡人也能活很久么?”
葉白衣“能?!?/p>
溫衍“錦覓。”
錦覓“回溫衍神君,錦覓在?!?/p>
溫衍“你陪葉先生解解悶,我與阿搖去山下買些東西。”
錦覓“是?!?/p>
溫衍與楚搖轉身離開,錦覓支著下巴饒有興趣地與葉白衣家長里短。
錦覓“可是凡人的命數不會超過百年,你為何能活那么久?”
葉白衣回憶了一番,仿佛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猛地一下,腦中一片空白,竟無從說起。
葉白衣“你也說了,凡人天命只有區(qū)區(qū)百年,若要違背,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p>
錦覓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葉白衣“看你模樣,也不過十六七歲?!?/p>
錦覓故弄玄虛似的搖了搖頭,隨后又伸出了兩根手指。
錦覓“我已經八千歲了,想當年,我一千歲之前一直在水鏡中長大,后來和爹爹一起去了天界,那時爹爹求楚搖神君解了我的珈藍印,我才偶然得見神君,后來,爹爹身赴鴻蒙,我就一直在神君身邊長大,她教我修為,對我可好了,我五千歲的時候,就已經被賜封仙上了,這是其他仙家望而不及的?!?/p>
葉白衣“對了,你們天上,是不是遍地都是神君?我聽楚丫頭和姓溫的那個小子都自稱神君?!?/p>
錦覓聞言不給面子地笑了起來,笑了許久,才揉了揉肚子直起腰來。
錦覓“我們天上呢,有仙侍,便是侍奉諸位仙家的,接著是仙子,是那些修為心性都很普通不起眼的,有仙上,便是我這樣的了,往往是經歷過大悲大喜,就是你們凡人口中說的修成正果的,還有神獸,有戰(zhàn)神,是位很厲害的女子,有太子神官,是太古神王歸生出來的,很是尊貴,還有殿下,是天帝之子,還有帝君,是仙界之主,至于神么?是不能和仙一概而論的,神凌駕于眾生之上,偌大的六界,就只有楚搖神君和溫衍神君兩位神君,是名副其實的六界之主。”
葉白衣“原來如此。”
錦覓“我跟你說,溫衍神君呢,是楚搖神君臨世后,從她的一絲原神靈氣中衍生而來的,所以,六界都尊崇楚搖神君,奉她為主,敬之重之。”
葉白衣“難怪了?!?/p>
錦覓“還有,那位白澤神獸,和靈鳶仙上,你是認識的?!?/p>
葉白衣“我認識?”
錦覓“就是凡塵時,曹慰寧真身就是神獸白澤,顧湘真身就是天界的靈鳶仙上?!?/p>
葉白衣“始料未及啊,那他們二人如今可有成親?”
錦覓“沒有,凡塵一世猶如過眼云煙,仙神活了幾千幾萬年,是不會計較那凡塵之情的?!?/p>
葉白衣“自古仙神本無情,我原本以為只是說說而已?!?/p>
錦覓“神君說過,仙神呢,便要以守護蒼生憐愛圣靈為己任。”
溫衍與楚搖整日形影不離,日子過得平鋪直敘,錦覓倒是一直纏著葉白衣聽他講從前的故事,也講許多天界的故事給他聽,二人整日里聒噪不休,說個沒完沒了。
長明白布了結界,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山中仙人悠閑度日。
這日,溫衍與楚搖在屋內下棋,她忽然抬頭意味深長地笑了起來。
楚搖“阿衍?!?/p>
楚搖漫不經心地叫了他一聲,溫衍似乎沒聽清,抬頭疑惑地看著面前的人,又有些迫切擔憂。
溫衍“嗯?”
楚搖“沒事?!?/p>
溫衍有些心緒不寧地望著楚搖,不經意間一垂眸,見棋盤上的一顆白子碎成了粉末。
溫衍“阿搖,你耍賴?”
楚搖“我可沒有。”
溫衍也無心再下棋了,所愛之人就在身邊,一盤棋局,無甚重要,有道是,天若有情天亦老,不羨鴛鴦不羨仙。
溫衍結局: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