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嬰把藍家公子抱進主臥,和阿寧一起親自燒了熱水,生了碳火。換了他僅有的一套稍微干凈點的衣服和鞋襪,才坐在床頭想問題。
剛才發(fā)現(xiàn)碳沒有多少了,最多用到明天,這是筆銀子。他和阿寧及藍公子,都沒有件像樣的衣服了,還至少要兩套換洗,這又是筆銀子。
但他最大的花銷是購置官服,官服的式樣、色彩、質(zhì)料、飾物等細節(jié),都有明確要求。質(zhì)料非狐皮不行,且定要貂褂,花翎官帽,這樣樣定做下來,他窮的只能吃土了。
以前在蓮花塢,也出門幾乎不帶銀子,都是記賬,店家月末在江叔叔那里總賬。他積攢的這點銀子,還是逢年過節(jié),江叔叔給的壓歲錢。
這還不算藍公子的醫(yī)藥錢,幾人的吃飯錢,以及衙役官差等的月銀……魏嬰扳指頭一算,柴米油鹽醬醋都要錢。媽呀,他現(xiàn)在跑路還來得及嗎?
明顯來不及了,張衙役帶著一個背著藥箱的老人冒雪前來。他趕忙站起身來,將人引到床前,給藍公子看診。
老大夫沒號脈多久,就得出了與魏嬰下午探脈得知差不多的結(jié)論。棘手的是,傷藥不能和退燒藥一起用,只能物理降溫。
老大夫取出一小壇子藥酒,叫魏嬰在藍公子的額頭、頸部,以及前胸后背、腋窩等處擦拭。他自己則將藍公子的外傷,重新處理了一遍。
這一折騰,就是大半夜,天麻麻亮的時候,藍公子的燒才退下來。老大夫要告辭,說好下午還不醒,再請他來。藥都要按時一滴不剩的灌下去。
魏嬰幾乎是掏出自己最后一點積蓄,將今天的醫(yī)藥費給付了。肚子餓的咕咕叫,他只好把最后一點,約有兩錢左右的碎銀子,交給阿寧,讓他出去給兩人買點吃的回來。
沒了最后一點錢財藏身,他心里又慌又虛,頭發(fā)都揪掉了好幾根,還沒有想出辦法來。
阿寧是個及細省的孩子,只買了六個銅板一碗的陽春面兩份,二個銅板的肉包子四個。他自己是一個銅板的素菜包子,也能吃的香香的,但公子喜歡吃肉。
魏嬰吃飽喝足,看到阿寧交上來的一堆銅板,笑著道,“阿寧都快趕上賢妻良母了,你這般精打細算,就這點銅板也夠咱們吃個好幾頓了。”
阿寧聽完靦腆的笑了笑,幾次欲言又止,最后還是小心翼翼的問,“公子沒錢了嗎?”
魏嬰一怔,他這么小心是怕傷了我的面子么,隨即坦然道:“是啊,這是我們最后一點錢了,你怎么看出來的?” “公子昨晚念念叨叨的一直算花費,我聽到了,再看您愁眉苦臉的,就能猜出來你是遇到困難了。”阿寧低聲道。
“那你有什么好的辦法嗎?”魏嬰就是這么一問,也不抱什么希望。
阿寧沮喪的搖搖頭,不停地扭著自己的衣袖,低聲道:“我要是還有記憶,說不定可以去山上挖藥材來買。雖說是冬天,只能挖埋在地下的根莖,但大夫開的藥這么貴,那我換來的錢,應該夠咱們吃飯了?!?/p>
“這是條路,但你畢竟已經(jīng)失去了記憶。不過沒關(guān)系,我再想想辦法。以后等有錢了,給你買醫(yī)書,你重新學醫(yī)也使得。”魏嬰安慰他。
下午太陽偏西,魏嬰和阿寧輪流照顧藍公子,都去補了一回覺,藍公子還沒醒來。魏嬰迫不得已,只能讓阿寧再次去請大夫。
老大夫來看了,說是內(nèi)傷太重,已確定他陷入了休克性沉睡。輕則睡個三五日,傷勢恢復緩慢。重則永遠醒不來,不等身體機能枯萎,先餓死了。
現(xiàn)在只能用銀針刺幾大重穴,強行喚醒。但這其中包括百會穴,稍有差池人就會變成白癡。魏嬰在地上轉(zhuǎn)了三五個來回,才下定決心讓大夫施針。
老大夫下手很慎重,看的魏嬰也提起了一口氣,但六針下去,藍公子果然有了動靜。他松了一口氣,邊拔針邊道:“成了!”
拔出百會穴上最后這一根針,藍公子倏然睜開了雙眼,似乎是被痛醒的。隨后又慢慢合上。
“大夫!這怎么回事兒?”魏嬰嚇了一跳,不是說成了,怎么人又閉上眼睛了。
“放心,他已經(jīng)醒了,只是昏迷太久剛睜開眼睛,光線太亮,不適應,所以要緩一緩?!贝蠓蚵朴频恼f,邊收好他的針。
魏嬰一看,藍公子額頭上隱隱有青筋,應該是忍受著極大的疼痛。他長長的睫毛顫了顫,慢慢的睜開眼。這是一雙淺藍色的眼睛,若把琉璃珠子對著太陽光觀賞,會透出光芒,純粹而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