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邑死后,扎替身的工作就全部落到了他媳婦的身上,但是一個婦道人家,卻不能夠做太多的事情,包括去燒替身。因為替身這個東西,帶著很大的邪性,如果自己的命格鎮(zhèn)不住的話,非但不能將替身送走,反而會給自己惹禍上身。所以這個工作并不是誰都可以做的,天邑之所以可以做,那是因為他家世代傳承下來的這樣一個手藝,然后他媳婦兒長時間和他在一起被熏染,雖然沒有強硬的命格,但是也對這些有了免疫。
天邑不在了的很長一段時間里,因為他媳婦兒扎替身都可以,但是燒替身她一個人又會害怕,所以都是她父親去幫她完成這最后的一步,但是她父親怎么說年紀都已經(jīng)很大了。開始的時候都還好,沒有什么特殊的事情,但是這個畢竟是和非人類打交道,一切都有點超出我們的意料。
那天沒記錯日子應該是農(nóng)歷四月二十八,替身很多,因為大概是太陽剛剛落下去的時候,家里的院子里幾乎就站滿了人,然后天邑媳婦兒也很早就來了,有替身的人都相繼給天邑媳婦兒零食和大銀元子,零食是之前說過的,燒替身的人不能空嘴。在大家閑聊了一會兒之后,天邑媳婦兒拿著東西便回家去做最后的替身準備工作,然后大家也都陸續(xù)進了屋子里。大家在屋子里說話的時候,我媽一直在聽,隨后我媽望了眼外面,我順著我媽的視線看過去,才發(fā)現(xiàn)天已經(jīng)不知道什么時候黑透了,但是卻沒有星星,感覺像是有點陰天。我媽這時便起身去洗手、漱口。大家也隨著我媽的起身,開始安靜下來,我似乎都已經(jīng)感受到了大家的緊張的感覺。
隨著我媽再次落座,幾個哈欠過后,“我媽”自言自語地說道:“先燒天上的,在燒廟里的。嗯,對,可以?!蔽液臀葑永锼腥硕家粯?,仔細聽著,雖然也不知道是在說給誰聽。后來“我媽”環(huán)顧一周,看向其中一個阿姨說:“天上王母娘娘身邊的,到了?!蹦莻€阿姨一聽,趕忙起身往前湊了湊,應道:“他到了?那以后能不能幫忙看看會不會順利?”“我媽”聽到這樣的問話,像是在玩弄自己右手大拇指上的扳指一樣,但是她手上卻什么都沒有,然后抬頭說一句:“人的命雖然都是天定的,但是還要靠自己去走。沒有大毛病,不用看這些?!逼鋵嵰彩呛芏嗄曛螅也胖?,我們家的仙兒和別人家的仙兒的不同之處就是,我們家的仙兒不會因為想要賺錢而去看很多命數(shù),他們真的是在普渡眾生,只有在真正需要指引的時候他們才會說出口。
而后,接連幾個替身都很順利的到位,就在大家都準備要結束今天的活動的時候,“我媽”又自言自語地說一句:“讓我看看是哪個?”隨后她便開始閉著眼睛歪了歪頭,過了能有三四分鐘,“我媽”問了一句:“還有什么心愿沒了?”我們大氣都不敢喘,那個最后一個替身地家人更加緊張了,因為全場就只有她家一個沒有說到?jīng)]到。就在這時,“我媽”突然睜開眼睛,看向那人說:“孩子說了,沒有給她拿自己媽媽的一件特別心愛的音樂盒。所以不肯走?!边@時候替身的家人,突然就哭了,然后說那怎么辦啊?!拔覌尅闭f今天肯定是不行了,那我和她商量一下,讓她先走,過后燒給她。之后“我媽”又閉上了眼睛。過了很長時間,終于說了一句:“到了”,這是全場的人似乎都為這個人松了一口氣。
后來我媽“回來”之后,大家還都坐在炕上沒有要回家的意思,我媽和天邑媳婦兒是想等燒替身的老人回來,其他人完全是想多說兩句話??墒俏覀兙鸵恢钡劝〉?,我都已經(jīng)哈欠連天了,還不見那個老人回來,大家似乎也都有所察覺時間確實過了太久了,但是又不能出去找,因為這個時候出去,外面的“臟”東西撞見了,會影響今天送替身的。所以大家還是耐著性子繼續(xù)等著。就在天邑媳婦兒已經(jīng)坐不住的時候,她父親終于進來了,但是他進門的姿勢很怪異,好像腿瘸了。是的,他瘸了。
天邑媳婦兒趕勁上前去扶住了老人,問道:“爸,你這是咋了,出啥事兒了,咋回來這么晚。”老人并沒有理會問題,反而是急忙往炕上湊,然后一屁股坐到炕上,側著身子滿臉驚恐的和我媽說:“這個活,我不能干了,真的是太嚇人了?!庇致犓f:“我本來聽著囑咐,每一個替身都是按要求燒的??墒钱斘覠阶詈笠粋€的時候,真的是要嚇死我了。它不是等身高的么,然后立起來的時候和我差不多一樣高,我立起來的時候就和他四目相對,但是它又沒有點睛,所以看起來很可怕。我便想著趕勁燒完就回家了,誰知道我點一下不著,又點一下還是不著,后來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辦,就是這個時候,我聽一個聲音有點蒼老,說了句怎么樣才能走,我感覺那是老仙說的,但是替身依舊還是站在那里不動。后來又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自己就著了。我看著太怪了,所以我便趕勁燒完就往回走,走著走著,總感覺有人后面跟著我。我也躲起來,但是身后卻沒有人。這時我就更加害怕了,連忙往這走,誰知道,聽到有人喊我,我本想回頭,但是要求說不能回頭,所以我沒理。可是這時那個聲音卻出現(xiàn)在我面前,我躲不開,一害怕就摔了?!卑ㄎ以趦?,大家都聽入迷了。
這時我媽說一句:“這樣下去不行,老人的身體太弱了,之前幾個替身還好,如果多了,他承受不住的,看來是得再找一個幫兵了?!?/p>
但是說找,其實真的難找,因為根本沒有那么嚴格符合要求的人。后來再有替身的時候,都是天邑媳婦兒自己硬著頭皮去燒的,沒有再折騰過老人了。可是天邑媳婦兒畢竟是女人,身體也是吃不消。還好,這時候出現(xiàn)了一個男人,一直未婚,還很巧的和天邑媳婦兒看對了眼兒,兩個人就好上了。這樣便也有了男人去燒替身,這時候唯一的問題便是,這個男人什么都不懂,也不會,還不知道命里適不適合做這個行當。所以便又找了我媽看,幸好的是,這個男人命中注定要做這行。從那以后,老仙又多了一個幫兵。我記得大家都叫他立志,而我也不知道應該叫他什么,就一直沒有喊過他稱呼,就像我從來不知道叫天邑什么一樣,甚至連天邑媳婦兒我也沒有喊過稱呼。
立志從那時開始,便和我們家聯(lián)系密切了起來,沒有替身要扎的時候,就常出現(xiàn)在我們家,幫我們家干這個干那個,這大概是人們所說的緣分。但是,太平的日子沒有那么長久,我們又要面對接下來的問題了,因為也是在立志來我們家溜達的那天下午,立志兩口子突然就吵了起來,讓我們都感覺莫名其妙,因為他倆自從結婚之后,一直都非常和睦。今天說的話也是很奇怪,后來我媽被附身,說:“我時天邑,為啥我才走沒多久,你就找了新的?”我這才聽出來,原來是天邑,怪不得。大家七嘴八舌的給他解釋了一通,天邑也是個很通情達理的人,也理解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