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天在床上和面前的那雙眼睛對視著,僵持著。
對方不說話,他也不說話。
老半天之后他終于無可奈何的從床上爬了起來一伸手將那個家伙撈進了懷里順著毛。
“你看你,不說就算了,還瞪著我?!?/p>
他將懷里的貓舉到自己面前正兒八經(jīng)的鼻子沖鼻子的道:
“那你說這些東西都是誰收拾的。除了你成精了,總不能是我夢游?
你最好老實交代……”
話沒說完,貓主子很是不屑的偏過了臉。
易天瞅了瞅,用自己的鼻子和嘴將那張毛茸茸的臉又頂了回來。
“你應(yīng)該坦白從寬?!?/p>
對方繼續(xù)別過臉。
“你這樣我們多年來的信任值就沒有了?!?/p>
對方終于忍無可忍的伸爪子摁在了他的臉上。
易天只好松手。眼睜睜看著他的貓?zhí)麓蚕窨窗装V智障一樣的歪著腦袋也瞅了瞅他,接著喉嚨里低聲的咕隆著甩甩尾巴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剩下一個滿腦子都是“我可能有病”的人坐在床上盤著腿冥思苦想,一臉抓瞎的表情。
已經(jīng)整整兩天了。
自從他發(fā)燒那碗神鬼不知的粥后,接下來整整兩天的時間,易天都處在一種莫名的擁有了一個傭人了的感覺中。既感動,又詭異。
先是睡醒之后就存在的早飯,然后是午飯。晚飯是沒有的。
做飯的人大概知道他沒有吃晚飯的習(xí)慣。
接下來是他那積攢了半個月都不想去洗的臟衣服。
易天還沉浸在自己終于不用再吃外賣的幸福之中時一個午睡醒來被陽臺上曬的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囊路@了個仰倒。
他從一開始的驚恐和茫然無措到懷疑自己會不會成了植物人這一切都是夢再到質(zhì)疑這些飯菜是不是有毒,最后抓著自己的貓逼問對方是不是成了精。
至于什么田螺姑娘,什么好心鄰居,壓根就是不存在的。
有這些的話不如相信自己家里鬧鬼,還可以說服一下這鬼是個好鬼。
易天膽子不大,起碼在這之前是不大。
然而最近這接二連三的事情之后,他明顯心理素質(zhì)要高出從前不少。除了晚上睡覺要開燈。
在和自己的貓交涉無果之后,他終于接受了自己身邊可能當(dāng)真有一個看不見的人在悄悄照顧著自己的飲食起居。
只是這個人的做飯水平實在是算不了有多高,至少目前易天吃到的除了白粥和醋湯面條之外就幾乎沒有吃到過其他什么東西。
嘴里要淡出花兒來。
是因為他只會這兩樣?xùn)|西呢,還是這兩樣?xùn)|西方便呢?
他又盤著腿想了半天才磨磨蹭蹭的下了床走到書桌前抽出一張草稿紙,龍飛鳳舞的寫下了幾個大字:
你會煎蛋嗎。
寫完筆一丟就要上床,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將那張紙攥在了手里,順便把筆揣進兜。
萬一那個鬼看不到怎么辦?
他把那張紙從床頭柜上挪下來貼在頭頂,又從頭頂撕了下來放在枕頭邊,最后干脆將它放在胸口上像埃及木乃伊一樣的雙手交叉壓在上面合上了眼。
也不是沒想過要不要放在臉上,就是可能不太好……
第二天早晨易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檢查那張紙還在不在。
胸口沒有,手里沒有,床上沒有……他一邊摸索著將被子翻來翻去,一邊砸吧著嘴。昨晚夢到香油煎蛋煎腸了。
夢中廚房里他拽著煎蛋的人的衣角,眼巴巴等著開飯。
然而那人拎著鍋鏟恨不得站去廚房門口……
尋找一圈無果之后,易天直接下床進了廚房。
廚房里還是一股子冰冰涼涼的氣息,絲毫感受不到這里有任何開火做飯的氣氛。
但就像前兩天一樣,盛著東西的盤子還是擺在了鍋旁邊。盤子下面壓著張紙。紙上除了他龍飛鳳舞的幾個大字什么都沒有。
他來過了。
易天胡亂洗漱了兩把飛快的將東西端到了餐桌上,第一次坐在桌前吃起東西。
他拉開了兩把椅子,覺得對方可能這個時候會坐在對面。
蛋煎的并不完美。一個背面焦糊成了黑色,一個用筷子一戳直接濺了他一臉蛋液?;鹜饶c還有點咸,估計那人順便灑了把鹽。
他一口一口認真的吃,吃一半實在忍不住跑去廚房灌了一大杯水。
吃完自己很自覺的去刷鍋洗碗。
順便洗了洗那個已經(jīng)積灰已久的水池和案板以及灶臺。
將一大坨洗潔精擠到灶臺上用抹布去蹭的時候,易天低著頭看著自己的手腕愣了愣。
手上有一顆小小的紅色水泡。
他抿了抿唇,還是很仔細的將灶臺擦的干干凈凈,大理石面重新反著光,照出他那張突然垮了下來的臉。
易天回到餐桌前,將那張紙又重新拿了起來湊近端詳著。
他很希望那上面有任何別的痕跡,哪怕是一滴油都可以。只要能證明對方任何存在的痕跡,他都可以一點一點的腦補出結(jié)果。
可是沒有。
那張紙干干凈凈。
也許根本沒有什么人來過,連所謂的鬼都沒有。
一切都是他自導(dǎo)自演的騙局。他沒有朋友,沒有家人,整天都是一個人對著貓神經(jīng)兮兮的逼逼叨叨,所以他不知不覺的瘋了。
所以他把自己變成了自己需要的人。
如果始終都沒有人來的話,只能自己創(chuàng)造一個出來了。
人格分裂嗎?
易天攥著餐桌上的桌布,半天沒有動作。
可是那種感覺呢?
有人來過。有人真真實實的存在過。屬于對方的那種有些不夠熟練又很親切的關(guān)心方式,和他所做的每一樣自己吃進嘴里的東西……
這些都是錯覺么?
可一個瘋了的人怎么會知道自己瘋了呢?
易天重新看向桌上的那張紙。那飛舞的字體此刻大的有些扎眼:
你會煎蛋嗎。
他鼻子突然酸了酸。摸過紙來從兜里掏出了筆。
想了很久,才小心翼翼的寫了一行字在下面。
寫完也不想把它再揣走了,就這么攤在桌子上。易天坐在桌前看了又看那行比之前小了有兩個號的字,最后將筆輕輕的壓了上去,正好蓋在了那行字的上面:
你是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