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希望深受繼父的影響,在高考的前夕就做好了要當一個正義的律師的打算,宋眉格外的支持。
只可惜她高考數學不小心失利,以五分之差錯失了中國政法大學,被第二志愿選中。
也是一所重點政法大學,不過位于宜城的上南區(qū)。
看著拿著錄取通知書和父母相擁在一起的女孩,邊伯賢再一次覺得人生當真奇妙。
他們總會不經意的在各個分叉入口相觸,光是他們軌跡能夠存在于同一片領域,邊伯賢便覺得心滿意足。
至于結局如何,沒人能夠預判。
2009年,俞希望大二上冊的時候,宜城發(fā)生了一件尤為恐怖的事情,老師甚至還當做案例在課堂上分享了一些外人不得而知的細節(jié)。
案件發(fā)生在宜城公認的第一重點高中,宜城第一高級中學,師資優(yōu)秀,里面的學生前途無量。
而就在這樣的教育圣地,卻發(fā)生了一起駭人聽聞的兇殺案。
案子涉及數名未成年人,情節(jié)惡劣,兇手將三人殘忍殺害,碎尸解剖,據說被警方逮捕時,他安安靜靜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身上那件校服都是血,唯有那張臉干干凈凈。
刻滿臟話的桌子上放著一張被撕毀又重新粘好的卷子,正解算著最后一道壓軸題。
后來警方把他的做的卷子當做證物與正確答案比對時,竟然發(fā)現除了沒有做完的最后一題,其他題目竟然全對。
要知道,兇手雖然以高分考入一中,但是一直以來各科成績吊車尾,經常在中下游,班主任對他煞是頭疼。
兇手邊某對警察的問話緘口不言,而當他們問到這份卷子是不是他自己做的時候,他才終于有了反應。
他抬起頭,劉海擋住了陰郁的眼睛:“對了多少?”
“除了你沒寫完的部分,全對?!?/p>
他毫不意外,只是輕輕扯了扯嘴角:“早知道躲不過的,不如之前都考第一名,至少能讓她高興高興?!?/p>
“她?”警察敏感的抓住這個關鍵詞,“她是誰?”
男生乖巧的回答:“我的奶奶?!?/p>
末了,他繼續(xù)保持僵硬的蘋果?。骸安贿^她已經不在了?!?/p>
所以他再也沒有顧慮了,再也不需要一個未來了,不會有人期待著他變得優(yōu)秀,不會有人做他的光。
他已經無所畏懼了,他可以用盡全力去討厭那些人,討厭自己,討厭這個世界。
骯臟、不公,又畸形的世界。
都去死吧。
警察:“你為什么要殺他們?”
少年:“他們欺負我、傷害我?!?/p>
警察:“具體說說。”
少年把玩著手銬,發(fā)出清脆的響動,在封閉的審訊室顯得格外詭異。
溫潤的嗓音麻木平靜的敘述著,他仿佛在陳述別人的故事:“他們撕壞了我的筆記本,在我的課桌上罵我是小qj犯,侮辱我的死去的父母和當時活著的奶奶,他們罵我、打我、孤立我、笑話我,脫下我的褲子拍下照片威脅我,讓我xing交,一次不夠兩次,兩次不夠三次…我已經數不清多少個了…”
“為什么不報警?”警察忍無可忍的發(fā)問。
“報警?”少年輕輕歪了歪頭,笑的天真:“我們國家的法律能判定男性被qj嗎?”
警察一哽,無言以對。
少年繼續(xù)平淡說著:“如果我報警了,我奶奶怎么辦呢?讓她知道她的寶貝孫子在外面這么受人欺負和侮辱嗎?還是說,讓她知道她的寶貝孫子不但被逼著做過鴨子還讓男人上過?嗯?”
審訊室顯得格外安靜,事故的主角面色如常,旁聽者卻是神情不忍。
少年吐了口氣,仰起頭看了眼頭頂刺眼的白熾燈,他緩緩開口,語氣冰涼。
“所以啊…你們既然做不成我的光,就不要責備我為什么要這么做,你們不曾在我最需要幫助的時候伸出援手,就沒有資格在我最絕望的時候指責我?!?/p>
“我努力生活的樣子,你們不知道?!?/p>
“我強裝堅強樂觀的樣子,你們不知道。”
“我一次次的告訴自己再忍一忍的時候有多絕望,你們還是不知道?!?/p>
他將目光重新落回面前三個面色沉重的警察。
“你們只會告訴我這樣做錯了,卻從未告訴過我該怎么做,也從未阻止過范袁他們傷害我,是他們有錯在先,這是我窮途末路時想到的唯一能夠解脫的方法?!?/p>
他目光悲涼:“警察叔叔,被毀了未來的那個人,是我啊?!?/p>
幾個月后,少年殺人犯的案子在宜城法院開庭。
俞希望作為法學生,對這起慘無人道的兇殺案莫名感興趣,仿佛她不得不去。
她拜托繼父找了關系,才得到了得意旁聽的機會。
她忐忑不安的坐在聽眾席,法院準時開庭,那位不幸的少年被兩位警察壓著走了上來。
看清那張蒼白清秀的臉龐時,俞希望狠狠一抖,她明知面前的這一位是殘忍的犯人,卻產生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同情與憐憫。
這是不對的,可她無法控制。
他如無數犯人一樣,神色麻木,面色冰冷,她卻覺得他無比的親切,就仿佛她早就見過那張出眾的五官。
聽眾席的被害人家屬在看到他的那一刻立即激動的起身,那一瞬間,無數的臟物被丟向羸弱的少年,場面一度混亂,警察立即出面阻攔。
一塊石頭還是砸中了少年的眼角,那里瞬間出了血,他卻像是感受不到疼痛般,一動未動。
法官憤怒敲響法槌,場面才終于安靜下來,少年坐在囚椅上,解了手銬的手始終沒有動。
他很聽話。
無論法官問他什么,他始終從實招來,甚至愿意將細節(jié)說得詳細。
俞希望緊盯著他的側臉,胸口發(fā)悶。
在宣判最后的結果之前,法官問他:“邊伯賢,你還有什么要說的?”
那雙渾濁的下垂眼微微抬起,他直視著面前的法官,擲地有聲的說道:“他們該死,我不后悔?!?/p>
他毫無求生的欲望。
現場有一次嘩然,哭聲罵聲充斥著耳畔,唯有孑然一身的那個清冷少年面色如常。
俞希望有一種莫名的錯覺,就好像…
少年的人生似乎不該是這樣的,即使他穿著囚衣,被帶上手銬,她也堅定他不該是窮兇極惡的人,而是…
溫暖的人。
她比自己的形容詞嚇了一跳,她竟然會覺得一個分尸了三個人的殺人犯溫暖。
這是職業(yè)的大忌。
對于少年的庭審結果沒有當庭宣判,但是俞希望心里已經有了大致的結果。
他未滿十八歲,應當從輕或者減輕處罰,法官不可能判他死刑,但他對自己的所作所為毫無認錯的心思,免不了無期徒刑或者數十年的牢獄之災。
少年被重新帶下了法庭,周圍的喧鬧逐漸散去,俞希望在位置上坐了好久,才準備收拾東西離開。
她的視線無意落到手上用來摘記學習的筆記本,上面沒有任何重點,只密密麻麻的寫滿了三個字。
邊伯賢
少年殺人犯的名字。
和那張清秀臉無比般配,若是笑起來,大抵很好看吧。
她后知后覺又想歪了,忙晃了晃腦袋,將筆記本塞進包里起身離開。
她毫無意識自己又一次穿過了一個無形的胸膛。
邊伯賢靜靜的望著少年坐過的那張椅子,見過這個世界的自己的慘狀,他顯得格外平靜。
這個世界的邊伯賢的未來,是他一手毀掉的。
吳世勛不知何時站在了他的身邊,他抱著手臂,忽的發(fā)問:“后悔嗎?如果你選擇改變的是你自己的未來,現在的你指不定光鮮亮麗?!?/p>
見他沒有說話,吳世勛抬起雙臂枕著后腦勺,繼續(xù)說道:“邊伯賢,你在想什么?”
邊伯賢眸光微動,輕聲道:“我想過沒有覃西的話我的生活會滿地荒蕪,可我從未想過,竟然是這樣的結局?!?/p>
“你問我后不后悔…”他輕嗤,“我不后悔,我只不過是將覃西本該擁有的未來還給她,我只是覺得諷刺,就好像…我和她之間,永遠不不能兩全。”
吳世勛抿著唇,許久沒有說話。
他輕輕撥弄著頭發(fā),壓低了嗓音:“上面讓我?guī)慊厝チ?,再去見見她吧,最后一次機會了?!?/p>
說著,他又一次在邊伯賢的眉心打了個響指。
靜了靜,邊伯賢說道:“嗯,謝謝?!?/p>
他轉身追了出去。
俞希望的心情有點說不上來的低落,她心不在焉的走向對面的馬路。
車流疾馳而過,驚險之際她被一只手猛的拽了回去,她無措的跌進一個懷抱,頓時被花香環(huán)繞。
她怔愣抬頭。
對上一雙清澈的下垂眸。
面前的男人帶著棒球帽和口罩,全副武裝的像是一個頂流明星,俞希望后知后覺兩人格外親密的接觸,忙退了出來,掩飾尷尬般的理了理頭發(fā)。
“謝謝?!?/p>
她的視線落到男人懷里被壓扁的玫瑰花束,立刻愧疚的解釋:“對不起啊!把你的花壓到了,我賠給你吧!”
那會兒還沒有手機轉賬功能,她急急忙忙的翻找包里錢包,卻突然被壓住了手臂。
男人的手很涼,令她忍不住在意,于是她看了一眼,只一眼便移不開視線。
他的手太漂亮了。
秀氣白皙,五指修長,很熟悉。
她恍惚的想到剛才在囚椅上少年,他也有這樣一雙漂亮的手。
“如果你真的覺得抱歉,那就收下這束花吧?!?/p>
男人溫潤好聽的聲音拉回了她的注意,等他反應過來那束花已經被她抱在了懷里。
她急忙去找那個人的身影,卻只看到遠去的清瘦背影。
“真是個怪人…”她小聲嘀咕了一句,低頭去看懷里抱著的花束。
十七朵紅玫瑰,一朵白玫瑰。
她從未見過的搭配,就像是心血來潮似的。
不等她像個明白,她眼尖的看到了夾在花束里的白色卡片。
她單手抱著花束,將卡片取了出來。
“Si je ferme les yeux,
Je me souviens des v?tres.”
——《致Q情書》
“法語?”她不解,只能看懂最后的四個字署名。
致Q情書
一陣電流猛得穿過,她陡然掏出領子里的那串項鏈,對比著上面的“Q”字,恍然大悟。
她立即朝男人離開的方向追過去,她喘著氣,紅著眼四處尋覓,卻被一條死胡同擋住了去路。
她失落的扶著膝蓋調整呼氣,那張握在手心的卡片已經多了幾道折痕。
俞希望靠著墻,強忍著眼底的眼淚,隨著空曠無人的角落大喊。
“是你對不對?!”
“是你回來了對不對?!”
“你到底是人是鬼?。∶看味紒G一個東西給我,能不能把話說清楚??!”
她越喊越委屈,氣紅了臉:“你到底娶不娶我?。 ?/p>
小時候,她在老家那棟破筒子樓下看到了一個穿著白衣男人,她確定他是突然出現的。
她本來只是在看樹杈上的鳥窩,卻看到了一個生的漂亮的大哥哥。
她覺得他就是神仙,就像話本子里來人間選新娘的神仙,她堅信自己會嫁給一個神仙。
隨著年歲的長大,她漸漸變成唯物主義,可她始終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那么一位“神仙”。
從七歲等到十九歲,她的神仙一直沒有信守承諾。
如果不是他留下了帶“Q”戒指,她真的會以為不過是美夢一場。
俞希望緊貼著粗糙的水泥墻,惱怒的想把手上的卡片和玫瑰花丟出去,脫手的瞬間,又寶貝似的收了回來。
她拍了拍臉,泄氣道:“算了,再等你一年,最后一年。”
去年,她也是這么對自己說的。
看著走出小巷的身影,吳世勛愈發(fā)崩潰,他一個酷愛中式HE的小伙子倒了八輩子血霉了跟了這么一個凄美愛情故事。
他偷偷看身旁的男人,他紅著眼,盯著女孩離開的方向目不轉睛的望。
他無奈:“那么愛啊。”
邊伯賢輕輕“嗯”了一聲:“無論她變成什么樣子,我都會愛她?!?/p>
很愛。
“總該要好好道別的呀…”吳世勛嘟囔道。
“可是,這個世界沒有覃西啊…屬于這個世界的邊伯賢和俞希望已經道別了?!?/p>
邊伯賢瞇了瞇眼:“在法庭上。”
平行世界之所以是平行世界,那邊代表著不該混淆牽連。
上一輩子,覃西送了他光明的未來。
那這一世,他還給希望無憂的人生。
【END】
今生這個故事是我深夜睡不著的突發(fā)奇想,馬上就想寫下來給你們看!
今生或許…有點刀哈哈哈哈但還是希望你們喜歡~
今生關于男女主性格,只能說是時勢造英雄,希望沒有童年陰影,所以她可以過得很陽光,伯賢沒有遇到生命中的一束光,所以會在隱忍之后忍無可忍的爆發(fā)(原文奶奶死后他也爆發(fā)過一次不過被姐姐攔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