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生活上的一件小事都有這樣細致的觀察力,那么對生活中那些灰暗的事情呢?
對某件事里荒誕好笑的部分有這樣的感受,那對悲傷沉重的部分呢?
哪怕不提深挖素材的艱難,就僅僅是照本宣科將固定的、學來的現(xiàn)成活表演出來,就容易了嗎?
不安全感,是長期籠罩在演員心里的一種折磨。
生活中喜歡自嘲的人,喜歡扮丑惹人笑的人也很多,不以此為職業(yè)的這種表現(xiàn)更多的是一種天性的釋放,他們沒有、或者至少沒有強烈的需要反饋和認同的壓力。
舞臺上卻往往是精心設計的表演,臺上演員明明很清醒,卻要裝傻充愣,并且引著觀眾隨著自己的言語進入情境。
但這是非常難的,影響甚至于控制別人的情緒,是非常難的事,觀眾的反應可能完全超乎你的意料。
成熟的喜劇演員都是通過不斷試錯、保留了最受歡迎的表演風格,但是演員本身是否理解大眾的口味?
不見得。
精心準備的笑話結果冷場,多數(shù)人都會覺得尷尬。那想象一下說笑話本身就是你的工作,一個精巧打磨的笑點拋出去沒有人笑,更是能將自信心打擊受挫、摔得生疼。
更無奈的是,這并不是一個一次性經(jīng)歷過后就能拋在腦后的苦難,而是周而復始的。
因為笑點是有時效性的,這就需要不停的創(chuàng)作、不停的折磨自己然后娛樂別人。
故事越講越聽越有味道,笑話卻是越傳越不好笑——
于是只能回到原點,打磨新的笑料。
我開始變的不好笑了怎么辦?
孟鶴堂偶爾在半夜陷入睡眠前,大腦會突然閃過這個想法,然后驚擾地他久久難以入睡。
還沒有紅、甚至還沒有攀上山峰,卻開始擔憂江郎才盡的壓力和焦慮,時時盈在他的心頭。
可能這也是他總使盡渾身解數(shù)出風頭,試圖讓自己被人記住的一部分原因。
——
寧瑜就發(fā)現(xiàn)他明明方才還在笑,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幾乎肉眼可見地情緒低落下去,負能量開始散播開來。
就像一只垂頭喪氣、耳朵耷拉下來的兔子,雖然這只兔子還在認真地繼續(xù)開車。
寧瑜怎么了么?
寧瑜有些關心地問道,孟鶴堂搖了搖頭,反倒有些安撫性質(zhì)地偏頭對她笑了笑,
孟鶴堂沒什么。
寧瑜當然知道這是他一貫敷衍的方式,他不想回答時總愛掛上這種溫和笑容,甚至就連目光都能透著真誠。
而又一次地,面對著孟鶴堂這個千錘百煉“磨出”的笑容,寧瑜放棄了繼續(xù)關切問詢下去。
畢竟他已經(jīng)盡量用表情委婉表達著,什么叫“與你無關”了。
接下來的路程兩個人都有些沉默,伴隨著廣播電臺中放出的歌曲,仿佛在此之前的歡樂交談的開關被誰不小心碰上,而陷入了這樣的窘境。
倒不是說就不能沉默了,但沉默畢竟也還是分為“享受安靜”和“無話可說”兩種截然不同的程度。
汽車緩緩在寧瑜家的小區(qū)外停下,等到寧瑜進去取出來相機,再準備一起離開。
寧瑜那我——
孟鶴堂我其實有些不想你離開七隊。
孟鶴堂但我仔細想想,這樣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