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初夏時節(jié)。

在云夢的蓮花湖里萬頃青碧，小荷初露尖尖角之時。

云夢江氏的宗主夫人虞紫鳶終于在歷經(jīng)一天一夜的陣痛后。

艱難地在初二的傍晚把長女平安生了下來。

　　這個孩子出生的時候，正值酉時。

　　黃昏暮靄，云霞漫天，天邊絢麗爛漫的粉色云煙勝過女兒家的胭脂。

　　金紅的日輪正好落在蓮花湖上水天相接之處，將整座蓮花塢好似都撒上了一層璀璨的金粉。

　　江楓眠就站在院子里不安地走動著，時不時看一眼緊閉的房門。

　　明明才五月，天氣尚算不得炎熱，又是陰涼的傍晚。

　　可江楓眠卻是滿頭大汗，身上薄薄的夏衣已經(jīng)濕透，仿佛是從水里撈出來一般。

　　直到屋子里傳出一聲細弱的嬰啼，他才終于沉沉松了口氣。

可那陣嬰啼實在太過微弱，很快又消失不見，江楓眠不禁又提起了心。

　　一見到接生的穩(wěn)婆走了出來，他便急急地問道，“孩子怎么不哭了？”

　　穩(wěn)婆忙解釋道，“宗主放心，孩子平安出生了，是個女孩兒?！?/p>

　　江楓眠這才放下心，連連道，“好好好，女孩兒也好，只要平安就好?！?/p>

　　然而穩(wěn)婆面色卻突然為難地道，“只是……”

　　江楓眠的心又提了起來，“只是什么？你說便是，我絕不會怪罪你！”

　　“只是，姑娘本就是早產(chǎn)不足月出生的，身子骨比尋常的孩子要弱許多，恐怕是養(yǎng)不大的……”

　　說到最后，穩(wěn)婆的聲音越來越小。

　　……

　　江楓眠進去的時候，產(chǎn)房里已經(jīng)收拾干凈了，只是空氣之中難免還殘留著血腥味。

　　他剛剛已經(jīng)帶著大夫去看過剛出生的女兒了。

那個襁褓中的孩子瘦小地只有巴掌大，渾身青紫，呼吸孱弱，哭聲比幼貓還要微細。

　　想起大夫的診斷，江楓眠的腳步不由隨著心情愈發(fā)沉重。

　　他繞過屏風(fēng)，一眼就看到躺在床上的虞三娘子。

　　她正背對著他，掩面低低哭泣。

　　金珠一直待在孩子身邊照顧，大夫診斷的時候她自然也在。

　　虞紫鳶應(yīng)該是已經(jīng)知道了。

　　他們的孩子天生不足，恐怕會……夭折。

　　江楓眠在床邊坐下，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他向來強勢的妻子如此傷心哭泣。

　　他將手放在她背上，輕聲喚道，“三娘子……”

虞紫鳶卻是突然甩開了他的手，轉(zhuǎn)過身看著他，蒼白地臉上淚痕猶在。

　　她眼里是怨是怒，帶著哭腔道，“這下你滿意了？”

　　“你不想要這個孩子，現(xiàn)在她也活不長了……”

　　江楓眠心中愈發(fā)愧疚，他啞聲道，“三娘子，你別這么說……”

　　我沒有不想要這個孩子。他想這么說。

　　然而虞紫鳶卻打斷了他的話，“你只會叫我別這么說，別這么說……”

　　“現(xiàn)在我的女兒都要夭折了你也只會這一句……”

　　“如果不是你總這樣，我怎么會跟你吵起來，又怎么會早產(chǎn)……”

　　說到最后，虞紫鳶已經(jīng)忍不住泣不成聲。

　　她不想叫丈夫看見自己的軟弱，于是又背過身去。

　　女兒早產(chǎn)，眼看著有早夭之相，江楓眠心中也備受煎熬。

　　此時聽著妻子為了女兒哀泣，哪怕他一貫并不喜她，此時也不免心生憐惜。

　　他上前輕輕將妻子抱在懷里，安慰道，“三娘子，你相信我……”

“我會遍尋名醫(yī)為她診治，無論需要什么靈丹妙藥我都必定尋來……”

“你信我，我們的女兒一定會好好長大的……”

他懷中的虞紫鳶仍在哭泣，沒有應(yīng)聲好在卻也沒有推開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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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已非人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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