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花塢的碼頭,江厭離只身站在那兒,湖面上獵獵的秋風(fēng)吹過包裹著她高挑纖細(xì)的身體的衣裙。
越發(fā)顯地消瘦清冷,煢煢孑立。
她剛剛才又送走了一位仙門家主。
而昨日她才送走了前往亂葬崗尋找魏嬰的江澄。
就如江澄對魏嬰所說的那樣,云夢江氏現(xiàn)在的處境很不好。
那日宴會上縱然江厭離再如何與他們據(jù)理力爭,但百家卻一定要求魏嬰要么交出那些溫氏族人,要么就交出陰虎符。
然而這兩樣其中無論哪一樣,江厭離比誰都清楚根本沒有任何可能性。
金麟臺宴會上的不歡而散后,第二日江厭離便和江澄一起回到了蓮花塢。
然而這紛爭不會因此而停歇。
只要問題一日沒有解決,百家便紛至沓來,將蓮花塢圍了個水泄不通。
一定要云夢江氏,要江澄給出一個交代。
云夢江氏終究不可能就此龜縮不出,也不可能完全不理會徹底與百家割裂。
所以最終江澄還是去了亂葬崗。
江厭離的目光穿過廣闊無垠的蓮花湖落在了天邊夷陵的方向,向來溫柔平靜的眼眸里此刻盛著深深地哀愁與歉疚。
她早已猜到了江澄此去的結(jié)果。
假如魏嬰有任何愿意回頭的意向,那日在窮奇道里她就不可能眼睜睜看著他離去。
她其實并不責(zé)怪魏嬰的一意孤行。
溫情姐弟曾經(jīng)對落難逃亡在外的江澄和魏嬰有過救命之恩,后來更是幫他們將那時還在溫晁手里的爹娘尸身帶出來安葬。
說這是再大的恩情也不為過。
因此魏嬰既然遇上了便不可能丟下他們不管,他向來是個最重情重義的性子,就像爹爹夸贊的那樣。
有先祖游俠之風(fēng)。
而江厭離和江澄縱然感激溫情姐弟,但身后有著云夢江氏牽掛的他們便不可能如魏嬰那般義無反顧地去幫助溫情。
從爹娘身死,蓮花塢被血洗那一日起。
江澄和江厭離的性命便不再只是為自己而活,他們從今往后的余生都必須為復(fù)興云夢江氏這件事付出一切。
這是他們的責(zé)任,他們沒有資格任性。
旁人或許不能明白,但和他們一起長大,一起經(jīng)歷家變的魏嬰一定能明白這一點的。
所以江厭離甚至能猜到魏嬰是如何想法。
他一定是想著既然這份恩情江澄和師姐無法報答,那就由他來代替他們的那一份一起報答吧。
所以,這要叫江厭離如何去責(zé)怪他呢?
而既然魏嬰無法丟下溫情等人回頭,江澄又無法拋下云夢江氏毫無顧慮,那么當(dāng)面臨抉擇的時候……
沒有其他選擇了,唯有舍棄一方。
江厭離望著夷陵的眼眸蒙上了薄薄的水霧,她萬分無奈又疲憊不堪地閉了閉眼。
一行清淚自她眼角無聲滑落。
而等她再睜開眼,無論那里面有多少歉疚,有多少自責(zé)痛心,深藏在眼底的都是一片決絕和理智。
冷靜又清醒,她也必須如此。
江厭離內(nèi)心感到深重地悲哀和無力,和對自我的厭棄。
或許從很早以前,從知道魏嬰為了江澄失了金丹修了鬼道開始,她就已經(jīng)隱隱有了不詳?shù)念A(yù)感。
并且一直為此惴惴不安。
但她終究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天到來,然后做出她內(nèi)心早已明白自己會做的選擇。
阿澄有段時間見她太過在意魏嬰,太過縱容他曾有過一些吃醋的別扭,藍(lán)曦臣和藍(lán)忘機(jī)雖沒有開口問過。
但江厭離知道他們肯定同樣心有困惑。
困惑她為何對魏嬰如此在意,如此縱容,甚至到了有些寵溺無度的地步。
但他們不會知道,這不是寵溺啊。
這是補償。
因為江厭離的內(nèi)心深處比任何人都明白一點,當(dāng)有一日魏嬰站在了與江澄和云夢江氏不同的天平兩端時。
她會舍棄的,只有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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