邁克爾·斯科菲爾德就這么溜出了銅墻鐵壁的監(jiān)獄，我只是望望天，十九歲，好像懂得并不是很多。
————————題記
監(jiān)獄，也并不只是有欺辱、喝尿、耳光，只是偶爾。
半年時光，我在這一席之地占了一席之地，她們對我有些畏懼，畢竟，我手上鬧出過人命：無期徒刑。
我極想，極想，若是十八歲，哪怕差一天到十八歲，我可以為此少承擔(dān)一些。
然而，只是假設(shè)。
成舍總是來看我，坐六個小時火車，從H城到C城。
每次，總不是極體面的，總是難言的倦怠與憔悴，但我知道，他很努力把自己收拾好些。
張女士說：“小舍為了這件事像變了個人一樣，他一直覺得是他的錯，是我們成家虧欠的你，你能不能勸勸他？”
我說：“成舍，坐牢的是我，你丫一臉胡茬裝什么bility?！?/p>
他說：“你丫的坐個牢還管東管西，我是老大還是你是老大？”
我說：“哼，孩兒大不由娘啊，成家小舍老身管不住你了?！?/p>
他說：“對不起。”然后，泣不成聲。
我掛掉電話，手指隔著玻璃摸著他的倒影。
“小舍，別哭，我心疼。”
出來時，獄中的陽光明媚。
王姐說：“男朋友？”
我說：“我男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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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姐總問我：“你有什么夢想?！?/p>
我停下搬磚的動作瞥了她一眼：“您一黑社會大姐頭為什么有一種中國夢想導(dǎo)師的即視感?！?/p>
王姐一哂，說：“我是看你年紀輕輕又是個大學(xué)生，卻要坐穿牢底了，就好奇你還有啥遺愿?！?/p>
我說：“有，請你吃槍子！”
若我早知一語成讖，那日便不與她爭了。
若早知，若早知，便不出生了，省卻這多麻煩事，也不必遇著一個叫成舍的小后生，眼巴巴跟了幾十年。
哪來那么多若早知。
坐牢期間發(fā)生兩件事：
成舍李清分手了。
林牧退學(xué)重新高考，去了警校。
皆是原因不明。
第三年，在我已經(jīng)能夠一天做三百件衣服、兩百雙拖鞋的時候，獄警叫：“三十九號，有人找?！?/p>
我慌忙抿滅了煙頭，猛吸兩口殘余煙氣，毀滅罪證，而后慢吞吞出了獄門。
“坐牢要有坐牢的覺悟，你不能到哪都心高氣昂的不是？”王姐這么教我。
我終于明白為什么出獄的人總在獄門口抬頭望天。
比起獄內(nèi)格子似的天，這樣遼闊的才叫天空。
霎時，我熱淚盈眶。
接我的是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
我哥？我叔？我爹？我親爹？
我想過萬千種可能，然他只是陳姓秘書。
“我不做大哥好多年，
我不愛冰冷的床沿，
不要逼我想念不要逼我流淚我會翻臉，
我不做大哥好多年，
我只想好好愛一回，
時光不能倒退人生不能后悔愛你在明天?！?/p>
在車上，我反復(fù)這么幾句，頗感辛酸。
但我不知道前面那位叔叔，你抖什么抖。
接見我的是個老頭。
暗戳戳地坐在一家酒樓的包廂。
看我狼吞虎咽地吃掉一只雞、一只鴨、一只鵝、十碗面……
終于，老人家些微鄙夷地拿白絹擦了擦嘴角。
“換個身份，重新開始?！?/p>
“去國外吧，不要再和成家接觸了。”
“法國南錫大學(xué)，那邊的宅子你先住著?！?/p>
我終于打了個響亮的飽嗝。
“我要去Z大?！?/p>
“什么？”
“我要去Z大?！?/p>
老頭看著我，目光陰鷙。他既不耐煩又十分厭惡。
我直視他，臉上縱橫的皺紋，嘖嘖，真是老得像顆核桃。
終于，他哂笑道：“倒是只有這點像了你老子！”
哪點？看一個核桃的表情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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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真的差點成了豪門千金，差點去了法國呢！”
“好……”
小舍笑著給面包抹了草莓醬塞到我嘴里。
無論我說什么，他都笑著說“好。”
是不是淺淺小說中的樣子。
我看見我的少年在陽光下笑得眉目溫柔。
我們之間，隔著鐵窗，三年。
是近了，還是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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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女士說：“諾諾，我們成家對不起你。我知道你的心意，小舍這些年也一直一個人，媽媽想，要你當(dāng)成家的兒媳?！?/p>
我笑著轉(zhuǎn)身撥通了小舍的電話：“喂，咱媽讓我給你做小媳婦兒，你愿意么？”
他說：“好?！?/p>
我都能聽著聲音描摹出他寵溺的、微笑的眉眼，心生暖陽。
我轉(zhuǎn)身同張女士說：“好。”
張女士一愣說：“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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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時，總會珍念一塊橡皮、一個朋友、一首詩，一個少年的笑，嘴巴一咧露出兩顆小虎牙，好生可愛。
嗯，唯一留存至今的珍念，也就那兩顆小虎牙了吧。
婚禮極隆重的，畢竟c城成家不是小戶。
早早，我便候著，我的小舍迎我入門。
裙裾，反反復(fù)復(fù)，被揉搓得變了形狀。
“終于如愿了，開心嗎？白癡?！?/p>
那個同小舍一般眉眼的少女，終不似往日桀驁，歲月留下的痛與迷茫，是去不了的。
“淺淺?！?/p>
“你還回來干什么？你還要對我的家庭做什么！這里不歡迎你！”
淺淺，你說這樣的話，在我將要成為你哥哥妻子的時候，不合時宜。
淺淺，你這樣說，我會難過。
“淺淺！”
我的少年一身西裝，眉目俊朗、風(fēng)華無雙。他終于長大，且等我長大，迎我回家。
“淺淺，你過分了?！?/p>
年少時，淺淺捉弄我過了頭，他總會如現(xiàn)在這般，板著臉說：“淺淺，你過分了?！?/p>
淺淺哭著跑了，委屈得像個孩子。
我說：“老身瞧瞧，讓老身瞧瞧，成家小兒竟這般……秀色可餐。”
他笑了說：“老夫瞧瞧，吾家小女清水芙蓉，這是要嫁哪家情郎？”
我想擁他，他竟轉(zhuǎn)身，被狐朋喚去。
我見他手套潔白分外扎眼。
再見，他總一副手套。我竟許久未觸他掌心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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