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那一聲怒吼質問,確實也起了些許作用。
那些圍攻蘇山山的女孩子聞言紛紛不約而同地暫時停手,尋著聲音齊刷刷朝他看來。
與此同時,他大步流星地朝她們走去。全然忘卻了身體傳來的陣陣艱澀酸脹感和對高空的恐懼。
女孩們有些疑惑,為首的向內部詢問一番后,眼中的遲疑猶豫全無,只剩堅定的冷漠。
他沒預料到平時看起來溫文柔弱的女孩子們,此刻竟可以這般氣焰囂張。她們渾然不怕他的到來,反而主動逼面直來。未及溝通一下,徑直對他動起手來。出于家庭理教的緣故,刻進骨血里對女性的尊重和禮讓,讓他下意識地退讓。哪怕最后他不得已和她們互相推搡起來,也是有所保留不敢使出全力的。
他和蘇山山各自被包圍,遙遙相望,無可奈何。
本以為,這樣打鬧一場,今日便可有驚無險地翻篇。然而意外還是發(fā)生了。
在打鬧中,他不知不覺退到了樓層邊沿。這層樓沒有鋼筋竹竿包裹著,邊沿光禿禿的暴露在青天之下,幕布空蕩蕩地懸空著。風乍起,布舞動,他下意識地轉頭看去。俯視的地面景物沖撞進眼框,剎那間觸動他腦中名為“恐高”的開關。
理智還沒來得及作反應,腦子直覺一陣天旋地轉,雙膝發(fā)軟。身體失衡,一個踉蹌,他離邊沿線僅有厘米之隔?;秀遍g,墜樓的恐懼與恐高感齊頭并進,甚至領先一步占據(jù)整個大腦。
他害怕跌出這邊沿線。但是他越想穩(wěn)住身體,就越朝他恐懼的那方靠攏。他眼睜睜地看著方才對他咄咄逼人的女孩們自發(fā)地退后,表情或驚恐或得逞或漠然。之后,他墜樓了。
險之又險,大腦空白的瞬間,憑著求生本能,他抓住了裸露的水泥地面。待到清醒時分,他發(fā)現(xiàn)他整個人懸在半空中,右手成了唯一的支撐。這令他痛苦惶恐。
他咬牙艱難地堅持著,腦袋崩潰,什么也想不起來。全身的感官都集中于右手指尖的深刻,那微米變化移動的距離。
指尖終究從水泥地板上脫落下來。身體直墜,又猛然停住。那一瞬間,他心中充滿了驚喜。幾乎是同一時間,他感覺似有一股暖而小的水流沿著手臂蜿蜒而下,勢頭兇猛。他抬頭一望,幾滴鮮血迎面砸來。是蘇山山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卻也被尖銳的不明物體劃開了手臂動脈。見狀,他被嚇傻了,什么話也說不出口。
多年后回想起來,他已記不清當時蘇山山的神態(tài),卻對“血流如注”這個成語有著格外鮮明的印象。
后來,蘇山山不愿意松手,他們一起墜落。本該不死也落個終身殘疾。所幸,看似堅硬的貨物塔層,最后反倒恰巧成了安全的著陸地。兩個人都安然地躺倒在墨綠色的防水幕布上。
手心粘膩的觸感提醒著他。他脫下上衣,包扎住蘇山山的右上臂。延綿數(shù)厘的傷口觸目驚心,仍舊在涓涓往外冒血??粗K山山蒼白近乎死灰的臉龐,他迅速撥打了120急救電話。
他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四下張望,那群女孩早已不見了蹤影,天地茫茫,只剩兩人奄奄一息,等待救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