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時,是他們來這里的第二天。
第一天……
鄔善臉色有些發(fā)紅,說實話他不想回憶。
——那是不可能的。
從馬車離開京城后,里面就傳來了悉悉索索的聲音。
細(xì)微的衣料聲輕輕響起,宛如春蠶噬葉般輕微而持續(xù)。這聲音太過纖細(xì)、太過輕柔,唯有在這樣萬籟俱寂的環(huán)境里,離得最近的馬夫才有可能捕捉到這一絲幾乎可以被忽略的聲響。
但馬蹄聲和車輪轱轆的聲音干擾了沒有武功的車夫,他面色正常地駕車行駛著。
就算他聽到了什么,也不會大驚小怪,且不說兩位主兒本就是未婚夫妻的關(guān)系,便什么都不是,跟他無關(guān),他也是在生活中摸爬滾打數(shù)年的人了,沒見過什么真正的上流生活,卻也知道,光明的角落必是黑暗,什么都知道對他沒有任何好處。
而在馬車?yán)铩?/p>
鄔善后頸輕輕倚靠在柔軟的座椅靠背上。腳下,厚厚的羊毛地毯帶來恰到好處的溫度,讓人不自覺地放松了緊繃的神經(jīng)。
“絳河……”
他嘴里的當(dāng)事人冷情就在他面前。
鄔善蹙眉,退讓著方便她行事。
或許是緊張到了極點,他的耳畔竟回蕩起一陣陣嗡嗡聲,那聲音的節(jié)奏仿佛與他的心跳完美重合,每一記聲響都像是她將他的心猛地一下揪緊,又緩緩松開,奇異的共鳴在與她契合回響。
他的聲音都不由大了些。
冷情戲謔:“不怕被聽到了嗎?”
他啊,耳鳴,快聽不清了。
馬車轱轆著往前,顛簸得讓他心尖顫栗。
當(dāng)接近目的地時,鄔善已近乎虛脫。他的嗓子干澀得仿佛要冒出煙來,每發(fā)出一個音節(jié)都似有火苗在喉間跳躍。那因疲憊與焦急而泛紅的眼尾,如同被夕陽余暉染過的楓葉,觸目驚心地訴說著他這一路的不易。
但他心里幸福得冒泡。
對他來說,能被冷情親密接觸,那就是值得開心的。
他總是毫無保留地向她敞開心扉,每一次,只要能感受到她的擁抱,那溫暖而輕柔的觸感仿佛能慰藉他靈魂深處最柔軟的角落,這對他來說,便是莫大的滿足。
反正他倆是未婚夫妻,遲早都是要成親的。
鄔善原以為,這次郊游將是他與她拋卻旁人、獨享二人世界的良機。然而,事態(tài)的發(fā)展卻出乎他的意料……此地離萬佛寺竟如此之近。
紀(jì)詠大部分時間,是在萬佛寺。
這些年,他連田莊都沒去過。
崔老太他沒興趣,竇昭年紀(jì)太小,而且在田莊也就那么平平無奇,沒點意思。
他發(fā)現(xiàn)萬佛寺里的和尚挺好玩。
主持說他生有慧根,卻游離于世,適合皈依佛門,遠(yuǎn)離紅塵。
紀(jì)詠還問過他:“如果我做和尚了,你給我取什么法號?”
住持雙手合十,神情肅穆:“阿彌陀佛,圣者妙智所證的實相之理,恰似那穿透重重迷霧的晨曦,由智慧所悟之真如,宛如不染纖塵的明鏡,其存在之本質(zhì)圓滿周遍,無有欠缺……”
沒等他說完,紀(jì)詠就懂了:“你要給我取名圓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