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之?”
魏予之走出來的時候,遇到了過來的冷情,她看到他,嘴角扯出一抹燦爛的笑容:“你也是過來告訴杳娘晚上單獨加餐的嗎?”
見到她,魏予之眼中閃過一絲不舍,雖然轉(zhuǎn)瞬即逝,但還是讓冷情捕捉到了,她面不改色,就像原主平日里面對魏予之一樣,熟稔,且明媚:“是清燉獅子頭,還是蟹釀橙?”
這兩樣都是魏予之喜歡吃的菜。
杳娘,是樓莊主廚。
魏予之笑著搖頭,比劃:“我才沒有。”
“其他三家的年輕子弟都已經(jīng)入了樓家,明天就要開始試煉了,我只是進(jìn)去再叮囑一番,這段時間的飲食必定要慎重,不能讓人鉆了空子?!?/p>
這段話用手?jǐn)[出來很復(fù)雜,冷情本人也不算對手語熟悉,但或許是因為有原主的記憶,她非常流利地翻譯出了魏予之的意思:“原來是這樣啊,我還以為你跟我一樣呢!”
順便暴露一下自己的目的。
魏予之繼續(xù)比劃:“你明天就要試煉了,晚上別亂吃東西,萬一影響了試煉怎么辦?你不是一直想要進(jìn)入控鶴軍隊嗎,可不能因為一時貪嘴,誤了試煉!”
他雖然進(jìn)了樓家,是樓玉風(fēng)名義上的養(yǎng)子,但名字并沒有進(jìn)入族譜,不算真正的樓家人,不用參與試煉。
“……”
樓明月一直很想進(jìn)入控鶴軍,所以魏予之這樣的勸告對她來說,的確很有用,冷情猶豫了一下:“你說得也有道理,我不能耽誤了試煉!”
她嘆了口氣:“只能委屈一下自己了!”
魏予之眼神寵溺,自然地比劃:“等試煉結(jié)束,我給你做水晶膾和蓮花鴨簽好不好?”
“好哇!”
冷情眼睛微亮:“那這么說定了,等試煉結(jié)束,你要親自做給我吃!”
魏予之面不改色:“一言為定!”
這個承諾,恐怕永遠(yuǎn)都不會實現(xiàn)。
因為明日,樓家人都會死。
他已經(jīng)在水里下了毒,留在這七年,那些人對他毫無防備,就連樓玉風(fēng),也一樣。
無用的人終歸要死。
魏予之不怕被查出來,這是南澧的新型毒藥,無色無味,并且要與烏頭一同作用才能中毒,中毒者會在一日后毒發(fā),七竅流血而亡。
恰巧,昨日他向杳娘建議,給樓家人做用于風(fēng)寒濕痹,溫經(jīng)止痛的藥膳——烏頭粥。
樓家數(shù)代傳承,陰盛陽衰,族中女子居多,入控鶴軍的優(yōu)秀女子亦數(shù)不勝數(shù),魏予之還聽過,樓家的心法,就是樓氏先祖,一位女俠所創(chuàng)。
女人和男人結(jié)構(gòu)到底不同,月水期確實是一種令人頭疼的生理反應(yīng),所以樓家的飲食,多數(shù)都是為了迎合女性的身體所做,也就是盡量以溫補(bǔ)的方式緩解經(jīng)行腹痛的癥狀。
而這種溫補(bǔ)的食材,對男人的身體也不會有損傷。
烏頭粥除了緩解疼痛,也有祛風(fēng)濕,關(guān)節(jié)疼的效果,為何不吃?
所以杳娘把烏頭粥添進(jìn)了樓家的食譜,并且今日午膳時,用了一餐。
晚上其他三族來參與試煉的人雖然提前到了,但中午吃過了的菜,晚上杳娘就不會上了。
所以其他人,不會中毒。
中毒之后,中毒者會在一日之內(nèi)七竅流血而亡,只有南澧的鳳凰草能解。
北景的氣候不適合種。
一日時間,控鶴不可能從南澧運回那么多鳳凰草解毒,所以,樓家人會在明日的試煉中死去。
至于為什么沒有建議讓杳娘晚上上粥……那是因為,其他家族的人,有不同的死法。
而且不能一次性都死光了,讓朝廷狗急跳墻,他們還有計劃沒有實施。
“其實,如果你不去試煉,也是可以的?!?/p>
“為什么???”
冷情有些不高興地捶了他一下:“你不希望我進(jìn)入控鶴嗎?”
魏予之誠實地?fù)u頭,比劃:“如果你去了控鶴,我們就見不到了,我舍不得你……”
控鶴軍自然不會在本家,他們有專門的地方。
冷情對他的意思輕輕一哂,片刻隱沒,輕嘆:“我也舍不得你,這七年來,你就像我的親哥哥一樣,可是樓家人才凋零,我不去,誰又能去?”
魏予之對她的話語似乎很是動容,主動上前擁抱了她,這一刻,空氣的流動是默然的。
在她看不見的地方,他眼里流出了更加深沉的傷感,而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冷情在他的脖頸上重重咬了一口,尖銳的牙齒勾住皮膚,連同血液扯出一小塊傷口。
不深,但會疼。
“嘶!”
魏予之覺疼,戰(zhàn)栗了一瞬,連忙推開冷情,抬手去摸自己的頸側(cè)。
有點疼,見血了。
他蹙眉,驚訝于冷情的舉動,難道她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他是臥底的事情了?
當(dāng)然……沒有啦!
抬眸,只見冷情眉眼惱怒:“予之,你為什么不入樓家族譜?”
“成為了我的哥哥,你就可以和我一起參加控鶴試煉,到時候我們就能一起并肩作戰(zhàn)了!”
所以,只是氣到咬人嗎?
魏予之心中閃過一絲怪異,但心里松了口氣,看樣子,是不知道的……也對,有樓玉風(fēng)這個家主隱瞞,他的事怎么可能還有人知道,尤其是樓明月,按這小妮子的性子,若是知道了,與他相處不可能還這樣自然。
于是他無奈比劃:“我也想和你并肩作戰(zhàn),但是家主不同意!”
他就是聽命行事而已,沒有命令讓他進(jìn)控鶴試煉,那他當(dāng)然不會去了,棋盤上的棋子,是不能隨意挪動位置,以免打亂執(zhí)棋者的計劃的。
否則,很可能會被放棄。
冷情撇撇嘴:“真不懂爹在想什么,予之你這么好,這么優(yōu)秀,做我哥哥再合適不過了!”
魏予之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表示安慰,并比劃:“加油,妹妹,去你想去的地方,我會想你的……”
對于樓明月,他心里當(dāng)然還是有點舍不得的,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樓明月對樓玉風(fēng)的所作所為一無所知,七年來,她都是拿著一顆真心在對待魏予之,如今,鳳凰樓那邊傳信,要給樓家下毒,他對有點惻隱之心并不奇怪。
但也就這樣了。
不耽誤他殺人。
“嗯,日后入了控鶴,我也會想你的。”
冷情和他說了幾句話以后,就順勢分開了。
三個月的時間,她和魏予之說話次數(shù)很多,她沒有刻意接近,對方的眼神也沒有任何變化。
能潛伏在樓家七年,毫不猶豫把人全都毒死,這個的心的確很硬。
劇里,樓家人除了樓明月,也確實死光了。
這個人,長得蠻好看的,但也就這樣了。
他手腕上戴的銀鐲,她雖然沒有提,但也不曾忽略。
魏予之并不是喜歡戴首飾的人,那鐲子里,應(yīng)該藏著毒粉吧。
在確定他走后,冷情轉(zhuǎn)頭,向廚房走去:“杳娘!”
“哎!”
看到冷情進(jìn)來,杳娘開心地迎上去:“大姑娘,您怎么來了?”
“我想問問,晚上吃什么呀?”
杳娘在樓莊做廚子多年,對做菜自有一番心得,并且也問過大夫,每天的食譜都不一樣,換著花樣吃,雖然菜色會有重復(fù),但不會出現(xiàn)一天吃同一個現(xiàn)煮菜品的情況……剩菜除外。
這沒辦法,樓家人又不是機(jī)器,天天用飯亮都一樣,而且杳娘煮菜,自然寧愿多煮也不愿出現(xiàn)不夠吃的情況。
杳娘當(dāng)即報了一串菜名,其他三族的家主和試煉者都來了樓莊,準(zhǔn)備休整一晚,明日正式開啟試煉,她不知那些人口味如何,所以多做了幾道菜。
雖說要入了控鶴軍隊,出任務(wù)不可避免會遇到艱苦的環(huán)境,但在有這個優(yōu)渥條件的時候,沒有必要讓偌大的家族吃糠咽菜,日后機(jī)會多著呢。
所以杳娘做的菜,自然是十分精細(xì)的。
冷情先是夸她做菜好吃,然后悄咪咪地靠近她:“杳娘,晚上能不能多做兩道?我想吃野鴨肉羹和煎夾子……我自己吃,我爹不知道!”
就是想要吃夜宵。
杳娘聞言都笑了,并未壓低聲音:“好好好,我晚上給大姑娘做,就給您一個人做,家主不會知道的!”
廚房里的人都發(fā)出了善意的笑聲。
“杳娘!”
聽她語氣里的笑意,冷情裝作不好意思剁了一下腳,然后與她拉開距離,故意說了大聲兩句關(guān)于明天試煉的事情,又在水缸邊上,一副色厲內(nèi)荏的樣子:“我只是來問一下今晚吃什么,沒有其他的事情,你們不許告訴我爹,予之他們,聽到?jīng)]有?”
她一只手往后扒在水缸邊上,另一只手被在身后,冰藍(lán)色的花瓣落入水中,在面上起了一層輕輕的漣漪,轉(zhuǎn)眼消散。
“好!”
杳娘毫無察覺,還笑:“奴婢們知道了,定不會讓家主他們知道,明月姑娘晚上要吃消夜的!”
不知道最好,知道的話,再說咯。
反正她是救人了。
救沒救著,聽天由命。
……
碩大天坑深不見底,一座巨塔屹立其中,塔尖之高延伸至天坑之外,抬眼望去仿若與天相接。
塔底東西兩座平臺,兩道長長的索橋連接起崖壁兩端。
四家精英子弟穿著帶有各家徽記的斗篷,在控鶴旗幟下集結(jié),聲勢浩蕩。
而對面訓(xùn)話的男子,就是男主楚定江。
他穿著黑金色的刺繡長袍,身姿挺拔,雖然眼部被一條絲帶遮蓋,但神情嚴(yán)肅,氣質(zhì)不凡,不會讓人覺得有脆弱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