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可惜,百里權(quán)蒼的臉也挺眼熟,她目前覺得沒有鐘情的必要,何況現(xiàn)在的局面,并不需要她耽于情愛。
話說回來,都這么晚了,他彈琴不會吵人睡覺嗎?
冷情一手舉著油紙傘,一手背在身后,很禮貌地等他彈完,順便手指上憑空出現(xiàn)了一只暗紅色的蠱蟲,鉆進她的袖子里。
在下雪天讓小蟲干活確實不太厚道,背著雪水飛舞,又慢又重,還是等她跟這位皇子裝一會兒再考慮怎么進到他的耳朵里。
——是的,現(xiàn)在是凌晨一點,按照北宋人的普遍睡覺時間,加上冬日氣溫的問題,這個時候大部分人應(yīng)該已經(jīng)進入夢鄉(xiāng)。
但是她睡一半被琴聲吵醒,見窗外飛雪連天,房間門口又靠著傘,自然而然就撐傘循著琴音而去。
答案她當然也有了,百里權(quán)蒼擅長音殺之術(shù),這琴聲估計是他用傳過來的,只她一人能聽見,不然梅花里這么多人,怎么不見有人出來把他暴打一頓。
他還有閑心在這兒跟她凹姿勢。
一曲終了,雪下得也小了,冷情收了傘,開口詢問:“先生琴藝出眾,不知是?”
語氣沒多少起伏,父親是叛徒,養(yǎng)兄也是叛徒,還折了其他家族的優(yōu)秀子弟,自己也中了毒,她目前不管怎樣,都是笑不出來的。
演戲得逼真,她如今的眉眼,需要傷感。
“我叫陌?!?/p>
百里權(quán)蒼是笑得出來,只是沒有大笑,嘴角有一點弧度而已,月光再亮,都沒有日光耀眼,他這樣笑,一般人也捕捉不到:“你是樓家的明月姑娘吧,初次見面,有失遠迎?!?/p>
他還坐在椅子上,沒有動彈。
畢竟在地位上,他是梅莊之人,也算前輩,怎么著也不需要向她這個小輩兼外人行禮。
“原來是陌先生,晚輩失敬?!?/p>
百里權(quán)蒼在這里的身份是一位擅長潛伏和偽裝的工作人員,跟長老差不多。
由于楚定江在南澧的暗線,他被鎖定為皇子嫌疑人,但他靠苦肉計成功蒙混過關(guān)。
如今楚定江以為魏予之才是百里權(quán)蒼,控鶴家族很快又要吃苦頭了。
“樓莊的事我已經(jīng)聽說,樓姑娘,你受苦了。”
百里權(quán)蒼嘆息一聲,眼神滿是心疼憐愛,看得冷情應(yīng)景地紅了眼眶,連忙垂眼,自嘲:“會發(fā)生這等禍事,皆因我父親而起,比起試煉中白白犧牲的那些人,我還留著一條命,算什么苦。”
“福兮禍之所倚,禍兮福之所伏?!?/p>
他做了個手勢,示意冷情坐下,眉眼如水般溫潤,看起來很舒服:“誰也不想活在欺騙之中,虛假只不過是一種手段,不該背當做真實?!?/p>
“樓莊雖然發(fā)生了這樣的事,但相對的,控鶴也揪出了危險,可以松一口氣了?!?/p>
見她唇邊仍苦,他搖搖頭,問:“聽啟長老說,你中了一種奇怪的毒,是誰給你下的?”
終于是問出口了。
冷情眨了眨眼,長睫落下水珠:“大約是魏予之吧,除了他,還有誰會這樣害我?!?/p>
“怪我識人不清,當年非要央著我爹媽把他帶回家?!?/p>
在樓明月十四歲的時候,遇到了十八歲的乞丐魏予之,并將他帶回了樓家,她是樓玉風獨女,身邊只有樓小舞這個妹妹,她把魏予之當親哥哥,可是對方殺她全家人時,半點不留情面。
這可是原主的滅族仇人,不管如何,她都要將這三人好好折磨一番,讓他們,求死不能。
想罷,她掩去眸中狠色,哭得更加傷心,淚水簌簌往下掉。
百里權(quán)蒼似是不忍,從袖中掏出一方白色手帕,遞到她面前,安慰道:“這不是你的錯,南澧有心,便不是魏予之,也會是其他人?!?/p>
“姑娘莫要自怨自艾,如今,養(yǎng)好身子,為控鶴效力,對抗南澧才是要緊之事?!?/p>
就是他很奇怪,他不是讓魏予之把樓莊所有人都毒死嗎,為什么只有樓明月一人中毒,而且從莫思歸的口中得知,她中的毒還不是玄冰古瘟,而是另一種不知名但癥狀相似的毒。
是魏予之陽奉陰違,對樓家生了慈心,還是有人暗中調(diào)換毒藥,準備黃雀在后?
前者百里權(quán)蒼想了一會兒就否定了,畢竟這做的實在是太明顯,如此大的紕漏,別說是他,他妹妹百里凰吾也不會放過魏予之的。
后者……如果是真的話,就說明那人已經(jīng)知道樓玉風和魏予之是叛徒,并且還知道魏予之要反過來給樓莊下毒,甚至有可能知道魏予之只是他用來迷惑控鶴視線的替身……
那就太可怕了。
這兩者,不論是哪一種,百里權(quán)蒼都不愿意發(fā)生,甚至他更希望是前者。
因此,在得知情況后,百里權(quán)蒼就想單獨把人引出來試探一番。
在人前他不好問太多,所以故意把她引過來,反正按照計劃,他在梅家也待不久了,如果真是第二種,他更是要跑。
留在這里的時間不多,能探到有用的信息是最好的。
“陌先生說得極是。”
見百里權(quán)蒼手都遞過來了,那冷情就不客氣了,她接過手帕,袖中的蠱蟲順勢飛出,進入對方的衣袖。
這一步完成了,她就跟百里權(quán)蒼寒暄兩句吧,她裝模作樣地擦了擦眼淚:“只是我還是……唉……”
她眉眼低垂,格外難過:“我把他當親哥哥,可他反過來卻要置我于死地,還給我下毒,我真是……”
百里權(quán)蒼蹙眉,仔細觀察對方的表情,貌似不像是裝的。
也對,樓明月如果真的發(fā)現(xiàn)了什么,怎會容許魏予之潛伏在樓家,而且她的父親,現(xiàn)在還被關(guān)著,等候發(fā)落。
想到這里,他也沒心思再應(yīng)付冷情,雖然很多核心事情并沒有告訴樓玉風,但這么多年,樓玉風說不定也能查到一些事情,他必須要在走之前把人給殺了。
可是楚定江還在樓莊,那邊必然有了準備,現(xiàn)在傳信出去,恐怕很難殺他。
只能等他們回來再說了。
于是他三言兩語就想把冷情給打發(fā)了,冷情也沒興趣陪他虛以委蛇,而且現(xiàn)在都這么晚了,百里權(quán)蒼心思多睡不著,不代表她不困。
所以兩人很快分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