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成之后，謝君玉被人前擁后簇地送入洞房。

洞房內(nèi)，紅燭垂淚，鎏金蟠螭燭臺上積著殷紅蠟珠，映得滿室如墜霞海。

謝君玉指節(jié)微蜷，素紗團扇上金線游走的龍鳳紋在燭火下流轉(zhuǎn)著細(xì)碎光暈，將眉間花鈿染作瀲滟的胭脂色。

蘇合香從錯金博山爐中裊裊升起，在她石榴裙裾間纏作纏綿的霧。

“吱呀——”

雕花門樞輕響，織金袍角掠過門檻。

孟元璟緩緩走了進來，望著云錦喜帳前端坐的窈窕身影。

謝君玉執(zhí)素紗團扇半掩嬌容，扇面雙面繡著龍鳳穿花紋樣，燭火透過輕紗，在她眉間投下朦朧光影，朦朧的美，讓他心頭一跳。

“請郎君賦卻扇詩。”禮官在一旁侍立，朗聲說道。

“紈素輕遮月華容，丹唇未啟已傾衷。”他凝視扇后朦朧的翠鈿花勝，喉間忽有些發(fā)緊。

鎏金香球在帳頂輕輕搖晃，蘇合香的青煙纏上謝君玉石榴裙裾，“今宵得解同心結(jié)，不羨瑤臺閬苑風(fēng)?！?/p>

團扇應(yīng)聲低垂三分，露出含情杏目。

孟元璟瞥見那雙頰描著的金粉小燕，竟似要隨睫羽振翅飛去，喉結(jié)微動續(xù)道：“鵲踏瓊枝報佳期芙蓉帳暖正當(dāng)時。愿借金刀裁云錦……”

話至“長系鴛鴦比翼絲”，素紗已全然撤下。

燭芯“噼啪”炸開星火，正照得新人眉間花鈿瀲滟生光。

謝君玉撤了扇子，仰眸望去，正撞進郎君灼灼目光里。

燭光襯得他眸光如淬了墨玉，此刻卻翻涌著晦暗的潮。

帳上懸掛的鎏金香球輕輕搖晃，蘇合香的青煙在二人之間繚繞。

孟元璟看著謝君玉嬌媚動人的模樣，心中悸動。

孟元璟款步走到謝君玉身邊坐下，交疊的大袖下，十指緊扣。

喜官先端上精心準(zhǔn)備的食物，盤中盛著牲肉、粟米飯，寓意著夫妻同甘共苦。

孟元璟拉著謝君玉坐在案前，孟元璟先為謝君玉夾上一塊肉，遞到她面前，謝君玉輕咬一口，那肉的滋味在舌尖散開。接著，兩人又一同品嘗粟米飯。

隨后，春蘭捧來的合巹杯，乃羊脂白玉所制，葫蘆腰間纏著金絲編就的合歡結(jié)。

春蘭將酒液注入玉杯的剎那，內(nèi)壁竟顯出水墨狀紋路，原是能工巧匠以毫芒之技在玉胎內(nèi)雕出《桃夭》篇，遇酒則顯。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

謝君玉指尖輕觸杯身浮雕的比目魚，孟元璟特意遣人加急送來的南海珍珠，那些渾圓的珠子正嵌在魚目處，隨酒液晃動時宛若游魚戲水。

孟元璟和謝君玉相對而坐，目光交匯間，滿是深情，他們先飲下一半的酒，交換酒杯，喝下另一半。

“結(jié)發(fā)同心，白首不離?！笔膛粝聝扇说囊豢|頭發(fā)，將兩人的頭發(fā)用紅線纏在一起，一同收入并蒂蓮鴛鴦紋的匣子中。

孟元璟指尖劃過謝君玉的手腕，謝君玉耳倏得染上榴花艷色，垂眸見那人廣袖下骨節(jié)分明的手，正不著痕跡地勾住她腰間的玉佩。

侍女們退出后，孟元璟修長手指穿過鳳釵垂落的明珠流蘇，指尖觸到謝君玉溫軟耳垂時，分明感受到她蝶翼般的輕顫。

他輕笑一聲，湊近她，幫她將金簪次第卸落，當(dāng)最后一支金簪抽離時，青絲如瀑垂落，掃過他手背。

孟元璟將謝君玉摟在懷里:“玉兒，你終于是我的妻了?！?/p>

謝君玉抬頭看著他，嫣然淺笑:“元璟，我也很開心?！?/p>

“夫人，我想聽你喚我一聲夫君?！泵显Z輕吻著她的臉頰。

“夫君……”謝君玉嗡聲喚道。

孟元璟指尖掠過她耳后敏感處，感覺懷中人輕輕一顫，他帶著她，慢慢往床榻上倒。

謝君玉仰躺在床榻上，嫁衣上金絲鸞鳥在燭火搖曳中泛起粼粼波光，襯得凝脂般的肌膚透出海棠初綻的嬌色。

孟元璟銜住她欲語還休的唇，唇齒間蘇合香混著合巹酒的醇厚。

春宵苦短，孟元璟灼熱的掌心撫過她脊背，流連時惹得懷中人兒溢出細(xì)碎聲響。

床幔外仙鶴銜芝燭臺爆開一朵燈花，映得帳內(nèi)金鈴晃動的影子與搖曳青絲糾纏難分。

當(dāng)五更鼓響時，燭淚已在仙鶴銅燭臺上凝成珊瑚狀。

孟元璟抱著謝君玉，手指輕鉤著她散在枕上的青絲。

謝君玉云鬢散亂地倚在孟元璟的胸前，看著他以指為梳將兩人發(fā)絲結(jié)作同心。

“元璟……”謝君玉依偎著他，柔聲喚了一聲。

“夫人...”他在她的頸窩低語，滿意地看見那白玉般的耳垂又染上霞色，“該喚我什么？”

謝君玉那雙盛滿春水的眸子對上他帶著情欲的眼睛，終于軟軟喚了聲：“夫君...”

孟元璟在她耳邊輕笑：“這才對，再多喚幾聲?！?/p>

謝君玉頰邊飛紅未褪，嬌嗔道:“才不要。”

晨光初透時，屋內(nèi)的纏枝蓮紋銀熏籠里又添了新香。

孟元璟撫著懷中人腰際輕紅，聽著她帶著泣音化作綿軟嬌嗔，終是笑著將人裹進大紅鴛鴦錦被。

合歡鈴在漸亮的晨曦里叮咚作響，與窗外早鶯啼聲應(yīng)和成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