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說的是。”曹婕妤破涕為笑，道，“總歸是一日日的混著，獨(dú)枕冷裘也罷了，總好過不明不白的橫死在去錦冷宮……啊，瞧我，本來是來勸慰妹妹的，結(jié)果自己還要妹妹來哄?！?/p>

　　“咱們是姐妹，姐姐妹妹之間，不就該是如此嗎？說起來我仿佛也有許久沒見到溫儀了，趁著年年還睡著，姐姐不若邀我同去和煦殿坐坐？”

　　“固所愿也，不敢辭耳?！辈苕兼ノ⑿Φ?。

　　*

　　乾元十四年，容華余氏晉為從三品婕妤，陛下獨(dú)賜封號(hào)“樂懿”。本來依照祖制婕妤位上是沒有封號(hào)的，然而玄凌任性，以為“余婕妤”三字拗口，所以另賜了封號(hào)。至于為何是“樂懿”二字，又有另一番說法了。

　　宮中的日子單調(diào)而無趣，方淳意的死亡在宮中沒有掀起半分波瀾。玄凌厭棄她，對(duì)一個(gè)被廢黜的妃子沒有半點(diǎn)關(guān)注。濯纓出了月子，玄凌待她依舊，為著新生的女兒，甚至更加優(yōu)待。除了她，受寵的便是皙華夫人與升了婉儀之位的甄嬛。

　　自那日皙華夫人說出那樣一番言論后，濯纓依著她的言論并未再踏足宓秀宮，二人本就有些隔閡，若恬不知恥的扒上去，恐惹得她厭煩。濯纓本就不喜出門，整日除了陪著女兒逗樂，便是偶爾同玄凌談情。倒是曹婕妤與麗貴嬪恐她心中煩悶，也常常前來拜訪，一時(shí)間三人感情甚篤。

　　轉(zhuǎn)眼間乾元十四年的日子已過了半。

　　六月初七，玄凌將與皇后出宮祈雨。臨行前夜，他宿在虹梁殿。

　　是時(shí)燈色火昏黃，玄凌才哄睡了女兒便見濯纓倚在桌案旁繡著什么。他隱約瞧見一抹石青色，心中便一動(dòng)，笑道：“灼卿何時(shí)如此賢惠了？不是向來不喜這些嗎？”

　　濯纓并未答復(fù)，垂著腦袋，一針一線繡的一板一眼十分用心。

　　待玄凌走近了些，才瞧見那是個(gè)繡了福祿萬代紋的衿纓。于是他臉上笑意愈濃，徐徐吟道：“何以致區(qū)區(qū)？耳中雙明珠。何以致叩叩？香囊系肘后。①”他而后一嘆，伸出一支修長的手臂撫在濯纓左肩上，清俊的臉頰湊在她耳側(cè)，溫柔道：“灼灼待朕果然十分用心，連香囊這樣的物件都親手繡就?！?/p>

　　濯纓略略歪頭避開他言語呼吸間的熾熱，詫異回道：“不是繡給陛下的——”

　　玄凌怔忡然。

　　他本就生的高大，此刻立在燭火旁，縱然低了身軀，影子也被憧憧燭火拉的極長，漆黑如綢緞的長發(fā)從肩頭披散下來，遮住了半殿的燭光。

　　“陛下?lián)踔墓饬??！卞t蹙起眉，放下手中針線旋身輕輕推一推他溫?zé)岬男靥拧?/p>

　　玄凌這才回過神來，直起身子，亦皺起眉，略帶不滿道：“怎么？不是給朕，那是給誰繡的？”

　　“日前二哥入宮拜見，妾瞧他掛著的衿纓都磨破了?！卞t解釋道，“阿娘的眼睛早年為煙火熏燎，不能長久專注的視物，妾離家多年，未能長久侍奉在爹娘身旁，家中一應(yīng)事由皆由二哥打理，他實(shí)在辛苦良多。妾久在宮廷，能做的實(shí)在太少，金銀陛下都賞過了，所以妾想為二哥繡一個(gè)香囊，好顯情深義重?！?/p>

作者①出自魏晉時(shí)繁欽的《定情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