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天灰蒙蒙的,還未全亮,府中上下卻忙的手忙腳亂。
將軍要出征,雖說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之前出征的次數(shù)也不少,可這次有些不同。
聽說要開個府中的大會,連府中洗衣做飯的老人也要去聽。
這消息來的突然,大家忙著奔走相告,也有些忙著收拾自己,畢竟這個時間點,除了值夜的小婢,其余人都在歇息。
雜亂的腳步聲夾雜著說話聲由遠(yuǎn)及近,又由近及遠(yuǎn)。
梟安翻了個身,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第一次感覺聽力好是件多么折磨人的事兒。
這次的腳步聲清晰了,接著傳來敲門聲。
“叩叩”
繆穎的聲音入耳,“小姐,小姐,早起了嗎?”
剛起,梟安喉嚨干澀,不想開口,坐直起來后,又倒下了。
一秒,兩秒。
她猛然彈起,眼睛睜的大大的,意識到自己在哪,她撓了撓頭,開口,“起了,進(jìn)來吧。”
女孩的聲音沙啞,帶著一絲鼻音。
門應(yīng)聲而開,繆穎端著早點進(jìn)來,“小姐,快點洗涑了--”她把早點放在桌子上,又熟練地走到裝衣服的小柜子前給她挑衣服,“我們也要去開那個什么大會,時間快來不及了?!?/p>
說完,雙手捧著疊的整齊的衣裳看了看,滿意的笑笑,關(guān)上柜門,走到她身邊。
看著她一臉懵懵的樣子,嘆了口氣,“小姐,別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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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廳內(nèi)喧鬧無比,所有人都在議論此次的大會。
梟安姍姍來遲,她一襲蓮青色的衣服,上方點綴著些蕾絲花,梳著簡單的 發(fā)鬢,簡單小巧的發(fā)釵修飾著,點點流蘇隨著她的走動晃動。
少女嘴唇紅潤,皮膚白皙,發(fā)絲微飄,眼睛上白色的綢緞讓人多了幾分打量。
大家對這個從未見過的“府中之人”開始了討論。
有些知曉的也稍微點個一兩句,點到即可,不敢太過放肆,畢竟將軍帶回來的,還成為了“府中人”。
梟安走的坦蕩,沒有半點看不見的不適感,這些年摸爬滾打,早就對黑暗熟悉極了,靠著敏銳的聽覺,辨別聲源的位置以及皮膚對光的感知猜測大廳的布局。
繆穎跟在后面著實擔(dān)心極了,但哪能如此不懂禮儀直接上去同主子講話。
大家熱情極了,沒有人發(fā)現(xiàn)梟安蒙著綢緞卻仍舊走的自然。
次座上的少年卻勾了勾嘴角,飲著茶,搖了搖頭。
梟安穿的華麗,站在眾多小婢之中顯得格格不入。
繆穎微微上前,剛要說話,大廳便安靜下來。
看了眼走進(jìn)來的人,又往后退了一步。
梟溟今日要出征,此時穿著一身黑衣,發(fā)上挽著一個發(fā)冠,將半數(shù)的黑發(fā)挽起,他走的快,剩下的黑發(fā)微微飄動。
梟安看不見,但周圍的寂靜以及突如其來的冷意也足以說明一切了。
梟溟已經(jīng)坐在主座上,強大的氣場讓他看起來像坐上了王座一般,黑眸往眾人一掃,在一處停留了下,又移開了。
梟安抿了抿嘴唇。
她不知道他長什么樣,但也知道他傾國的容貌。
她再一次怨恨自己什么也看不到了。
梟溟削薄的唇輕啟,低沉有磁性的聲音此刻帶著些凌厲感,“今日召集大家,是有一事告知?!?/p>
大家面面相覷,卻沒有人開口講話。
“我今日便要出征,想必大家多少都有耳聞?!彼D了頓,又道,“我不在這段時間,便由寧公子代我管理府中大小事物。”他又將眼神轉(zhuǎn)到正喝著茶的寧楦陌身上。
他已經(jīng)喝了不下五杯了。
眾人目光集聚到他身上,他舉了舉茶杯,向他們點點頭,就算是打個招呼了。
人群中有了小小的議論聲,大家都不明白,這次出征和以往有什么不同嗎,為何這次要如此隆重?
只有梟溟,一木和寧楦陌他們?nèi)酥溃@一次不同尋常,恐怕是有去無回了,多多防備自然是好的。
當(dāng)然,今日除了這事,還有件事,只有他一人知曉。
人群中的梟安心下不安,上次誤打誤撞聽到了些,做這些事,是因為皇上的原因嗎?
她不知道梟溟有什么過去,也沒有立場去問,想到這,她皺了皺眉,這次出征應(yīng)該很危險吧?
恍惚間,一道身影站在她面前。
少年棱角分明的輪廓,修長高大的身材,宛若黑夜中的鷹,冷傲孤清卻又盛氣逼人,孑然獨立間散發(fā)的是傲視天地的強勢,此刻收斂了戾氣,站在她面前。
冷清的聲音近在咫尺,“這位是我認(rèn)下的妹妹,梟安?!?/p>
這簡單的介紹,梟安抽了下嘴角,內(nèi)心不知道什么情緒。
寧楦陌又是那個姿勢,摸了摸下巴,雙眉一挑。
妹妹?有趣!有趣!有趣的緊吶!
一木站在主座旁,看著女孩面前的梟溟,神情復(fù)雜。
平白多個妹妹,不是好的開頭。
少年拉著她的手腕讓她在次座落坐,隨即松手,開口,“即日起,她也是這將軍府的主人,你們都得恭恭敬敬地叫她一聲梟小姐,諸位可否曉得?”
不滿不服的自然有,但此刻竟是同聲道,“是?!?/p>
又交代了兩句便散了場。
梟溟看了她一眼,不再逗留,徑直走出。
大廳內(nèi)頃刻空無一人,只剩梟安和繆穎。
梟安靜坐著,看不出情緒,也不開口。
她很亂。
該高興的。
不費吹灰之力便得來榮華富貴之位。
可是,為什么內(nèi)心毫無波瀾,甚至有些傷感?
可能是救命恩人要出征了吧,不明生死的一場戰(zhàn)斗,死了會讓她內(nèi)心有所愧疚的。
“小姐,我們出去送送吧?!笨姺f開口打破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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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門外,出征人數(shù)極少,只從軍隊調(diào)來極個別人。
可能是那狗皇帝找了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沒讓太多人跟著。
待梟安走到大門口,就聽到馬鞭的聲音,隊伍便在馬蹄聲中越走越遠(yuǎn)。
太陽已經(jīng)掛在天上,集市上也開始傳來吆喝聲,溫暖的光照在她身上,她的心卻一如既往的冰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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梟溟一行人趕著路,時不時便停下歇息一會,又繼續(xù)策馬狂奔。
而此刻他們一行人停在一片竹林里,四周寂靜,偶爾一兩聲鳥鳴。
“將軍,怎么了?”一木坐在一匹棕色的馬上,拽著馬繩上前。
梟溟坐在白馬上,白馬頭上綁著一個遮半張臉的當(dāng)盧,和他一樣,帶著點桀驁的感覺。他小聲道,“不對……”似嘟囔,眼睛掃視著四周看不見盡頭的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