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舒心軟了,想到好歹今日師父沒說自己要跟去,宮里人問起來也好說,只說初來乍到,自己身為大師兄帶著師弟領略一下四季山莊的風光。于是帶著溫客行向師父行了個禮算是告退了。
恰逢春天,山間最是山花爛漫,爭奇斗艷之際,盡管如此,最嬌俏可人的仍舊是桃花。
一株株粉白相間,于風動之際,枝椏交錯,密密地成了一片如鍛云霞。
溫客行歡快的邊跳邊跑,直到了一棵桃樹前才停下來,一條桃花枝上打滿兒了花和花骨朵兒,被累的低低地垂了下來,溫客行有些費力地踮起腳夠到了,又像是費了全部的力氣才把它扯了下來,周子舒在遠處瞧著他站在樹底下,心里有了幾分想將此情此景入畫的沖動。
周子舒緩緩走過去,席地而坐在了溫客行身邊,注視著他將綠葉全部摘凈,手巧地編成了一個花環(huán),先放在自己頭上,又想給子舒戴戴。
邊戴還邊說到"師兄,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子舒便不再推辭了。
兩個人坐了一會兒又沿著林子,一路分花拂柳到了山路上。
周子舒示意溫客行抬頭,是一塊巨石,立于山腰,一處凹陷的位置剛剛好放下它,豈非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不思歸"溫客行伸長了脖子念到。
"這是你九霄小師兄滿月宴上,咱們師父刻下的。
"三年無日不思歸,夢里還家旋覺非。"溫客行冷不丁地來了這樣一句。 "這是蘇軾的詩,阿行,這是誰教你的呀?” "出宮之前母妃教我的,我母妃還說這個家不應景,宮里頭是半點都算不上家*的。"
""阿行是不是想母妃了,你年紀這樣小就被送出宮也真是可憐了,你在這里安心住著習武,想來你父皇也舍不得你,過些日子便會接你回去看一看的。"
"我是想母妃了,可是我不要回去,宮里沒有人對我好,只有母妃和皇祖母對我好,現(xiàn)在皇祖母也不在了,我若是回去了,勢必會連累母妃,父皇又要發(fā)難了。"溫客行搖了搖頭。
周子舒前些日子見他年紀小,說話舉止也是可愛惹人,今日說出這一翻分析著實有些在意料之外,偏頭去看他,溫客行分明是一副沉靜如水之色,眼神卻堅定地看向那塊摩崖石,分毫不差,哪里還見得半分孩童的稚嫩,怎么反倒是有幾分新帝登基之時對于河清海晏盡收囊中的向往與自信。
"阿行暫時是不會回去的,母妃與外祖曾囑咐我要收掩鋒芒,何況這四季山莊甚好,離京城也遠,正好借此機會好好修習,也不至于有一天措手不及。"
心中不免有些訝然,原來從小戴著面具活著的人不止他一個,就連溫客行,眾人眼中一個天真無邪的小孩子,都是如此,他的面具竟是逼真到自己一點沒發(fā)覺。
轉念又想,溫客行是小,可也只比自己小了一歲,如今也將將九歲了。自己可以掩飾起大部分的喜怒哀樂,行事穩(wěn)重三思而行,做個人人稱贊的四季山莊大弟子,他溫客行為什么就不行,溫客行到底皇室子弟啊,紅墻里頭長大的小孩子。
思慮至此,心腸一動,再看向溫客行時便多了幾許同病相憐,眼底微微泛紅,幾次牽扯嘴角想要說些什么,終是千言萬語化作不言中,主動伸手抱住了矮他大半頭的溫客行。
溫客行也是愣了一時半刻,隨機也伸手抱住了子舒,一點額頭倚在他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