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阿漾是個孤兒了,他只剩下一個哥哥了。
可偏偏這個哥哥毒舌又冷血,像條無情無欲的毒蛇……
生活不易,十七歲的陸漾少年老成地嘆了一口氣,抬腿進了自家院子。
陸家爹娘并不是揚州本地人,陸父曾是京官,后來辭了官,就南下找了個魚米之鄉(xiāng),建了這座宅子養(yǎng)老。在這富庶的江南,雖比不得一些富甲一方的大商賈,留下的家產卻也夠兩個兒子衣食無憂。
陸父走得安祥,他這一輩子算不得榮華富貴,卻也了無遺憾,妻子賢惠,夫妻恩愛,仕途也算順利。兩個兒子生得俊朗君子,學識頗佳,若真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大概就是大兒子陸廷了。
陸廷,字懷野,陸家長子,出生時不足月,大夫一度斷言他活不過十五歲。從小沉默寡言,體弱命危。還算安慰的是,小兒子陸漾生性活潑愛鬧,身康體健,倒也可以幫扶一二。
“陸在安!你若是再不回來,我恐怕就要拿著銀子去黑風寨贖你了!”
果不其然,陸漾剛進門就遭到自家哥哥的一番“關懷”。
他偷偷翻了個白眼,看著兄長板著一張萬年不變的棺材臉,解釋道:“那醫(yī)館來了一群打架斗毆的傷患,,大夫忙不過來,這才誤了時間的?!?/p>
陸廷冷哼一聲,不再開口。陸家長子長相并不丑,相反,還十分清俊。身量挺拔,目若點墨,劍眉入鬢,輪廓分明。只是唇角緊抿,面色因體弱而顯得蒼白,反倒有幾分兇巴巴的銳利。
不多時,陸漾端了藥出了廚房,頗為嫌棄地看了一眼手里的碗,“哥,這藥我一定要喝嗎?這么苦……”
“我有不足之癥,你以為你就能好到哪去嗎?只是一些強身健體的藥罷了,等你成年了就不用喝了?!标懲⑵沉艘谎燮岷诘乃幹?,淡淡地說。
陸漾皺著眉,猶猶豫豫地試探了好多次,終于下定決心以氣吞山河之勢將一整碗藥一飲而盡。而后一張臉皺成了包子,還是十八個褶的那種,小跑著四處找糖。
陸廷盯著石桌上的空碗,微微出神,他忽然想起陸父臨終前告訴他的一個秘密……
陸漾并非他的親生弟弟。十六年前,不過兩歲的陸廷生了一場大病,病來得兇猛,他又年幼體弱。正束手無策時,一個道士抱著一只剛剛睜開眼睛的幼鹿敲開了陸家的門,那鹿通體雪白,沒有一絲雜毛,正是白鹿。
那道士說是曾經受過陸家先祖的恩惠,如今來報答。道士果然救活了小陸廷,留了藥又把白鹿化作嬰孩。
“令郎眼下只能用藥吊著,待白鹿妖丹成熟,用作藥引,令郎便可痊愈?!?/p>
后來,那個孩子養(yǎng)在了陸家,姓陸,單名一個“漾”字。也許是出于愧疚,陸家夫婦對外稱陸漾為他們親子,待他也極為寬厚。
轉眼十六年過去了,妖丹即將成熟,折磨陸廷整整十八年的病癥也終于有了盡頭。
“咳咳……”陸廷劇烈地咳嗽了起來,潔白的絲帕上染了幾絲鮮血,他皺著眉頭從懷里拿出一個小瓷瓶,倒了一粒藥服下。
當年那個道士留下的藥不多了,只剛剛夠支撐到陸漾十八歲生辰,看來他得加快速度了……
天氣逐漸轉涼,一片枯黃的樹葉打著轉兒從樹梢落下,很快被人碾過,發(fā)出清脆的破碎聲,入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