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今天是我的生辰日啊,這藥就不能停一天嗎?”陸漾一看到這烏漆嘛黑的玩意兒嘴里就直泛苦。
陸廷瞥了他一眼,態(tài)度不言而喻。
陸漾扁了扁嘴,接毒藥似的接過了。正要往口里倒時,一只手按住了他。
“等等,”陸廷攔住他,眼神復雜地看著他,“先吃面吧,吃完了再喝藥?!?/p>
陸漾覺得今天他家兄長有些奇怪,不過想想這是位喜怒無常的主兒,也沒多想,乖乖照做了。
陸廷看著陸漾毫無防備地仰頭將藥喝得干干凈凈。他垂在身側(cè)的指尖微微蜷了蜷,眼底的光晦暗不明。
陸漾無意間朝窗外看了一眼,突然像是被火燎了尾巴似的一躍而起,沖到窗邊,驚喜道:“哥!哥!你看,下雪了!”
陸廷推開窗子,楞了一下。細碎的雪粒飄飄揚揚地落下來,只是揚州天暖,落不到地上就化了,只在院里樹梢枝頭可以看到零星幾點白。
“大驚小怪什么,又不是沒見過?!标懲⒗涞卣f。
“可這里不是京都,是揚州城??!”陸漾興奮地道,眼里閃著細碎的光。
陸廷沉默許久,望向一邊的沙漏,棕黃的沙??煲鞅M,……時間快到了。
“阿漾?!标懲⑼蝗婚_口叫他。
“嗯?”
陸廷深深地看著他,笑了一下,卻是陸漾看不懂的復雜神色。
陸漾身形微微晃了一下,他困惑地甩了一下腦袋,“奇怪,我怎么有點暈?”他抬頭看向陸廷,卻與對方冷漠的眼睛對上。
陸廷沒有說話。
“哥?”他看到陸廷手上把玩的一柄精致鋒利的匕首,有些慌亂了。
陸廷把視線從手上的匕首上挪開,落到面前這個還被蒙在鼓里的小鹿身上。良久,他勾起唇角,扯了一個淺淡的笑,低聲道:“真的沒時間了……”
隨著輕淺的話音飄散,最后一撮沙粒也流盡了。陸漾眼前的景物逐漸虛化,陸廷的身形在他眼里慢慢變成了一抹幻影,他伸出手無力地朝前抓了幾把,虛弱地滑坐在地上。
陸廷蹲在他面前,“我不是你的親生哥哥,你應該知道吧。”
陸漾近乎凝滯的雙眼猛然一顫?!?,他早就知道了。在他十歲的時候,一次無意中聽到陸家父母的談話,他就知道了。
陸廷對此毫不意外,他臉色愈加蒼白,嗓音低沉,“那你知道爹娘為什么要養(yǎng)著你嗎?”
他低頭看著陸漾有些失神的眸子,帶笑的唇顏色近乎于無。
陸漾仿佛預感到了什么,慌亂地抓住陸廷雪白的袍擺,眼里帶著哀求,他哭著搖頭,“別……哥,別說,別說……”
陸廷指尖無意識地捏緊了刀柄,他閉了閉眼,幾乎殘忍地說:“因為,你是我的藥。”
陸漾攥著衣料的手重重一顫,不可置信地看著緩緩抬起的匕首。
匕首上鏨刻的晦澀梵語緩慢流轉(zhuǎn),拖拽著他,要將他拉入不可測的深淵。
劇痛幾乎要把他撕裂,每一刀都好像狠狠割在他的靈魂上,這種深入骨髓的疼痛,讓他渾身顫抖,手指無規(guī)律的痙攣著,
“哥,不要……求你……哥……”。
當鮮血染紅雪白的皮毛,當白鹿失去珍貴的鹿角,當純潔的梵語染上污穢,誰會為這場殺戮嘆息?抑或是神圣的獻祭?
最后失去意識前,他隱約聽到一句嘆息。
“對不起,阿漾,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