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菁藏了個饅頭,帶到房間里給三花吃。
“哼,天天就吃個饅頭,真把我當(dāng)貓養(yǎng)呢?”
“知足吧!我也就兩個饅頭,還得分一個給你?!彼鋈幌肫鹈烙駚?,問道,“美玉是哪個角色?”
“啊,嗯……她的設(shè)定好像是被她爹賣到這里來的,她娘跑了,她爹嫌她賠錢貨,就想著趕緊送走好再娶。人挺好的,不過結(jié)局挺慘的?!?/p>
“怎么?”
“一地主贖了她的身,給人家當(dāng)丫鬟,被地主一家玷污,飽受欺凌,不堪重負(fù)自盡了?!?/p>
“咦!你怎么專寫這種悲???”
“反映這個時代的黑暗啊,抨擊封建主義的弊端,有錢人家不把女人當(dāng)人看,我在譴責(zé)這種霸權(quán)主義!”
“不入流的小說家,卻想做當(dāng)代魯迅,嘖嘖嘖!”她撇撇嘴,捂著嘴咯咯嘲笑他。
“哼!要你管!怎么?你要出門???”他看著鄧菁換了身樸素的行頭,把頭發(fā)挽成發(fā)髻,趕緊吃掉饅頭跟在她腳邊。
“是啊,難得能出門,而且還有錢,我要去看看京城的街?!?/p>
一人一貓接連出了門,走到樓梯半道,突然聽到美玉在喊她:
“菁兒姐姐!”
她回頭一看,美玉也換了身粗布麻衣,正小跑著追上她。
“何事?”
“菁兒姐姐,我能跟你一道走嗎?”
“當(dāng)然?!编囕挤怕瞬阶?,美玉小跑著跟上和她并肩同行。
恰好碰上趕集日,街上熱鬧無比,賣菜的、賣布的、賣包子的都在吆喝顧客,繁榮一片。
“菁兒姐姐,你想買什么呀?”美玉探著頭四處張望,好生新鮮。
“看看吧?!编囕歼呑哌吙?,講真她沒什么想買的,最多也是想買干糧,樓里的飯菜寡淡得很,分量又少,她還得分一半給三花吃。
“菁兒姐姐,瞧,這小鐲子倒挺精致?!泵烙衲闷鹨粚︺y鐲子,放在手心把玩。
這玩意入不了她的眼,一看就知道是鍍銀的便宜貨,值不了幾個錢。
還沒等她開口阻攔,美玉就跟老板問價,以兩塊碎銀的價格成交了。
“你怎么就買下來了?”
“菁兒姐姐,你瞧它多精致!”美玉笑得合不攏嘴,自己戴上一只,又把另一只給鄧菁戴上,“我娘說,誰對我好,就給誰買個鐲子,一是報(bào)答,二是寓意想和她做一輩子的朋友?!?/p>
“你怎么這么傻???”鄧菁哭笑不得,看著手腕上的銀鐲子,不忍戳破她的美好愿望。
美玉笑著挽上她的胳膊,笑嘻嘻地問:“姐姐,你是我來樓里第一個愿意和我說話的人,她們都不理我,說我是爹娘不要的孩子?!?/p>
“風(fēng)言風(fēng)語罷了,不必理會?!?/p>
無奈中還有對這女孩的幾分心疼,被賣了還敢這么相信別人,難怪最后落個悲慘結(jié)局。
她突然看到門山出現(xiàn)在前面攤子邊,趕忙跑過去打招呼:“好巧啊!”
門山總是反應(yīng)慢半拍,呆了兩秒才回:“菁兒姑娘,你也出來逛街?”
“是了?!鞭D(zhuǎn)頭一瞧,門山身后還跟了個姑娘,戴著斗笠,“這位姑娘是誰?怎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那姑娘聞言,捂嘴輕笑道:“不認(rèn)識我了?”
聽到聲音她才認(rèn)出來,可不就是裴蓉嘛!
“哦!裴小姐,差點(diǎn)沒認(rèn)出來!”
“可不敢光明正大出來,被家父看見了是要挨罵的?!迸崛卣砹讼露敷?,確保不會露出臉。
“下月就要成親了嗎?”
門山和裴蓉都沉默了,她意識到這是個很沉重的問題,趕緊換了個話題:
“我剛看見有耍雜技的,咱們也去看看吧!”
趁著裴蓉在專心看雜耍,鄧菁湊到門山身邊小聲嘀咕:“你就這樣看著裴蓉嫁人無動于衷?”
“我有什么辦法?我也爭取過,裴老爺說要么我家財(cái)萬貫比得過裴府,要么我官做得比南府大,這兩樣對我來說都不可能?!?/p>
這裴老爺?shù)箲T會刁難人的!
“哦,裴老爺還說,除非南旭要求退婚,并且倆家面談,和平解決,否則我想娶蓉蓉,下輩子吧!”
誒!這倒是有點(diǎn)可能,不過這封建社會,男方主動退婚等于在打女方的臉,兩邊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親事定下就不太可能會改了。
“沒事,相信裴老爺會看到你的真心的?!彼荒軙呵疫@么安慰他,唉,你倆要是不能在一起,她的酬金也就沒了哇,還可能一直被困在這里回不去??!
不行,南旭必須退婚!
接近晌午,鄧菁也該回去了,于是用剩下的銀子買了些干糧備著。
“菁兒不與我們二人同去吃午飯?”門山開口挽留。
“不了,樓里還有事,先行一步!”她匆匆道了別,拉著美玉往回趕。
正思量著該如何成全他們,沒注意一輛馬車朝她飛奔過來。
眼見就要撞上,所幸車夫反應(yīng)快,及時勒了馬,帶起一陣灰塵。
“抱歉!”她趕緊道歉。
“菁兒?”她抬頭,南旭掀開門簾,朝她喚了句。
“公子?”
“竟是你,所幸沒撞上。”
“是我沒看道,驚了公子的馬車。”
“無礙!”南旭想著自己還有事,不宜多逗留,回了個微笑便讓車夫繼續(xù)趕路。
鄧菁趕到樓里時,老鴇正在清點(diǎn)人數(shù),她慌忙鉆進(jìn)人群,才混了過去。
“好了,去吃飯吧!菁兒留下?!?/p>
她笑容一滯,該不是又犯什么錯了吧?
老鴇拉著她到里間,指了指桌上的銀票:“南府少爺南旭剛剛來過這里。”
她恍然大悟,難怪剛剛會撞上他的馬車……
“他讓你下午去沉香閣為他表演琵琶。”
“我一個人嗎?”
“是的,他只提名要了你?!?/p>
“是……”
雖不知道他為什么點(diǎn)名要她,但能多接近他也是好的,能讓他移情別戀就更好了!
鄧菁匆匆解決了午飯,抱著琵琶跳上門外等候的馬車,車夫“駕”的一聲,馬車轟隆隆地在京城街上跑了起來。
沉香閣是坐落在京中繁華地段的館子,包羅萬象,經(jīng)營著飯館、茶館、當(dāng)鋪等,許多達(dá)官顯貴會來這里消遣。
南旭包了二樓的一間廂房,她抱著琵琶走進(jìn)去時,殿中已經(jīng)坐了幾名男子,中間便是南旭,緊挨著他的男子年紀(jì)與他相仿,只是他的眼神不似南旭般溫柔,更有幾分輕佻之意,許是桃花眼的緣故罷。
右手邊的男子身形比南旭寬些,寬額頭,顴骨微凸,五官深邃立體,更有男子的氣概。
最邊上還有一男子手捧書卷,眉頭緊鎖,不時發(fā)出“嘖嘖”的聲音,他的身形也更清瘦修長,頗有幾分女性的韻味。
眾人紛紛抬頭,只見一身著素色紗衣的女子抱著琵琶站在門口,眼睛正打著轉(zhuǎn)往里頭瞧。
鄧菁屈身行了個禮,南旭起身向眾人介紹道:“這位就是我與諸位提過的姑娘,她的琵琶彈得甚是美妙,我一日不聽都覺得想念?!?/p>
“小女謝公子贊譽(yù)?!?/p>
“那彈一曲擅長的聽聽吧?!碧一ㄑ勰凶訌澚藦澊浇牵隽藗€“請”的手勢。
她坐到眾人對面,手卻不自覺顫抖,在南旭面前賣弄一下還行,讓她在這么多人面前彈,實(shí)在是有些緊張,而且她也不是很精通……
手一撥,她彈了曲《卜算子》,音有點(diǎn)顫抖,但好在沒彈錯。
抬眼卻見幾人神色有些怪異,她不禁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彈錯了。
桃花眼男子搖開折扇,譏諷道:“我當(dāng)是什么絕世佳人呢,原來是樂伎,當(dāng)真是讓我開了眼界?!?/p>
高大男子也趁著喝酒的空隙偷笑,唯有捧卷的男子全程一言不發(fā),只盯著書看。
鄧菁咬著下唇,小臉?biāo)⒌囊幌掳琢?,手指緊緊攥著琵琶,她覺得自己像個小丑,供這些上流人玩樂,屈辱感在腦海里炸開。
“夠了,若是不愛聽,就請出去。”一道清冷的聲音在頭頂響了起來,她側(cè)目,看到南旭緊抿著唇,喉結(jié)上下滾動。
“南旭,我沒想到,你竟喜歡一青樓女子的琵琶?”桃花眼斜睨了鄧菁一眼,眼里滿是不屑。
“是啊,論琵琶,當(dāng)屬裴府裴蓉小姐第一,你不去聽裴小姐彈,卻來聽一樂伎賣弄,實(shí)在是讓人不解?!备邆€子也應(yīng)和道。
一旁看書的男子突然合上書卷,眉頭也舒展開:“琴藝不分高低貴賤,切勿輕看他人?!?/p>
“行行行,你們倆沆瀣一氣,我們孤陋寡聞!”桃花眼不再爭辯,招手將鄧菁喚去。
“公子有何事?”她跪坐在男人面前,一副逆來順受的模樣。
其實(shí)她想打爆這狗男人的頭!
真是,瞧不起誰呢?一個紙片人罷了。
“來給我倒酒?!?/p>
“公子,小女是南公子請來的,只伺候他一人。”
“噗——哈哈哈哈!”高個子見他吃了癟,噗的一聲笑了出來。
被同伴嘲笑讓他臉上有些掛不住了,桃花眼氣急敗壞掐住鄧菁的下巴:“什么東西?一個妓女罷了,裝什么清高?南旭給得起錢我也給得起!”
說著,桃花眼從兜里掏出一錠銀子往桌上一拍,道:“怎么樣?夠買你了嗎?”
見鄧菁沒反應(yīng),他又掏出一錠,直到擺了十錠銀子。
要知道,樓里的女人都不值錢,一錠銀子就能讓一個姑娘陪夜了,十錠銀子足夠玩她們的頭牌了。
他是在用這種方式羞辱她。
“公子,小女賣藝不賣身?!?/p>
“嫌少?只要你把我伺候舒服了,銀兩要多少有多少!”桃花眼被挫了自尊,今天鄧菁不伺候他一番他怕是沒臉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