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開!”
突如其來的沖擊波讓夏油杰甚至都沒來得及反應,正準備拉著眼前的少女躲開,就被巨大的塵埃遮擋住了視線,隨后被撞擊裹挾著飛了出去。
五臟六腑仿佛被移位重組,血液從喉嚨里噴出。
眼睛被塵埃裹住,看不見她。
耳朵被撞擊聲沖得耳鳴,聽不見她的聲音。
夏油杰猛烈地咳嗽起來,搖搖晃晃地站起身,扯著嘶啞的聲音喊著她的名字。
一開始的一兩聲,他只是擔心她受了傷。
她很厲害的,就算是這樣突然的攻擊也不會出什么大事的。
他越是這樣想著,心底就慢慢被恐懼的荊棘纏繞,一點一點地收緊他的心臟。
在他呼喊完第四聲時,一個熟悉的聲音也在他的耳邊響了起來,那個在他的青春年代無比熟悉的摯友的聲音——“笨蛋杰,你把她弄哪兒去了!?”
可是此時此刻,他的大腦已經無法思考了,他仿佛是聽不見外界的一切聲音,因為他看見了……他看見了……
“小野……”
被血色暈染得鮮紅的薄唇顫抖起來,他終于能在塵埃清明之際看見那一抹溫柔的藍,她像是天空掉下來的一片云朵,安安靜靜地躺在骯臟不堪的塵土上,滿地的血色像是熱烈盛開的紅色玫瑰。
少年佝僂著腰,不知怎么的,踉踉蹌蹌的,一步一步的,艱難地走到了他要找的那一抹藍的身旁。
他像是一個虔誠的信徒,跪在他信仰的神明面前,他的手顫抖地撫上她沾滿血點的白凈無暇的臉,用粗礪的拇指一點一點的,輕柔地擦去她唇上的血,她的唇好軟啊……這是他第一次摸到她的唇,一滴淚從他通紅的眼眶中滾落下來,“嘀嗒”,落在她白瓷一般的臉上。
他顫抖地將她凌亂的頭發(fā)別到耳后,腦后米白色的頭發(fā)仿佛她的眼睛一樣,紅色的……紅色的……夏油杰胃里突然一陣翻江倒海,他側過頭去,忍著想吐的沖動,干嘔了幾聲,淚珠一顆一顆地落下來,洇染了干燥的塵土,烈火……有一把烈火在炙烤著他的心。
淚眼模糊中,他瞥到血泊中少女手中的一抹紫紅色。
胡枝子……
是他送的胡枝子。
他跪著挪動身子,去拿她手里的花,拖在地上的袈裟仿佛有千鈞重,讓他不能移動半分,本該神圣的袈裟此時像是墮落的魔鬼一樣,貪婪地吸食著少女散落在地上的鮮血,越吸食越貪婪,越貪婪越吸食,像極了他這一生犯下的深重罪孽,越來越多,越來越多。
“杰,你把她藏哪……”五條悟修長的腿邁入古老的門檻,但卻像是突然間被魔鬼咬住了腳一樣,頓在了半空中。
她居然趁他不注意偷跑……
等他處理完這些雜碎再去找她算賬……
好?。∮质侨フ医艿摹?/p>
這次一定要給她一個教訓……
他這次是真的生氣了……
哪怕是最強,也不過是個青春期不成熟的少年,也會偶爾幼稚。
他打算給他倆一個下馬威,「咒術——“蒼”」,對于普通人來說沖撞力就像大貨車一樣。他們兩個一個是詛咒師,一個是咒術師,都不是普通人,在做出這個決定之前,最強當然是已經考慮好了后果,這點攻擊也不會對他倆造成多大的傷害,他只是想給這兩個不清楚自己身份的朋友一點警告。
最強的預判不會出錯。
最強的預判從來沒有出過錯。
但是……
看著那個頭一次沒有因為他的幼稚而跳起來嗆他的,安安靜靜躺著,聽話得不得了的少女時,最強第一次喪失了思考力。
等他回過神來時,他已經沖到了少女的面前,身體殘存的理智告訴他,他應該立刻帶她走,瞬移去找家入硝子,或許……或許還能救她……
他抱過她很多次,她很輕很輕,對他來說每次都是不費吹灰之力。但是,他 從來沒有覺得這一次抱起她那么沉重。
他看不見她的臉,因為他的黑色制服將她破碎的后腦,從后往前包裹了起來。
他看不見她的身體,因為杰用他的袈裟將她破碎的身體,從后往前包裹了起來。
在他準備好帶她走時,夏油杰轉向他,面無表情看著他,微瞇的眼睛透露著翻涌的死氣,冰冷的唇吐出幾個字:“把她還給我。”
“……”
五條悟,蒼藍色的眼睛,從他的眸中仿佛可以看見一望無際的藍色天空。此刻,卻只有天邊那夕陽西下如血的火燒云。
“她會死的?!?/p>
他好像是在對他自己說話,輕輕的幾個字,一點重量也沒有,被一陣蕭瑟的秋風卷走。
“還給我?!?/p>
太陽依舊燦爛耀眼,天空依舊蔚藍溫柔,云朵依舊自由自在,樹木該落葉的落葉,秋風該吹拂就吹拂,世界依舊照常運轉,萬物生息,不可逆轉。
在天地之間,在萬物眼里,兩個少年無聲地對峙著,他們都在自欺欺人。
破碎的東西無法拼湊,凋零的花朵不會盛開,逝去的流水也不會逆流。
所有玩笑造成的遺憾與后悔都不能挽回,生命它苦澀如歌,但是沒有單曲循環(huá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