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晗扶著虞歡起身,虞歡抬手抹了抹臉上早就冰涼的一點淚痕,腦中鈍痛陣陣。
鹿晗“沒事吧?”
鹿晗攙住趔趄的虞歡,后者時不時搖頭,已經(jīng)沒了剛才的清醒。
虞歡“頭——頭昏,腳也痛。”
虞歡已然有些糊涂,指了指自己的胳膊,嘴里卻說著其他地方,鹿晗借著一閃而過的燈光看向她的腳踝,發(fā)現(xiàn)并沒什么大礙,這才稍微松了口氣。
將虞歡扶到座位上,江綺早就昏昏欲睡,好在她的姐姐早已注意到這處動靜,在了解到事情后她積極地調(diào)取了監(jiān)控,在警察到來的第一時間就將其交出,隨后帶著醉醺醺的江綺先回了家,UNight則先給了經(jīng)理打理。
鹿晗將虞歡扶到車上,扣好安全帶后正欲起身,卻看見虞歡閉起的眼睛猛地睜開,眼底還殘留著紅血絲。
虞歡“你——你到哪!”
鹿晗一怔,喉結(jié)滾動一瞬,還是俯下身輕輕拍了拍虞歡的發(fā)頂。
鹿晗“沒事,我沒走,現(xiàn)在帶你回家,然后等你明天醒了我們就去做筆錄好不好?”
虞歡強撐著雙眼,久久又無神地盯著鹿晗脖頸幾秒后又閉上眼睛。
鹿晗關(guān)上車門,又到了駕駛位,沉默了兩秒才拉開車門。
車內(nèi)靜無聲息,虞歡安靜地靠在座椅上,雙手整齊又乖巧地交疊在腹前,恬靜的面孔上覆著月光,像是月色下沉睡的公主。
他的目光一點一點描摹著虞歡的五官,從下巴到嘴唇,從鼻尖到眉毛,最后久久地停留在她閉合的雙眼上。
鹿晗記得,當時虞歡剛到醫(yī)院時還什么都很陌生,見到人也只會笑著問好,多和別人交流幾句就開始展露有些拘謹羞澀的笑意,一雙眼睛明媚又清澈,像是陽光下波光粼粼的溪湖。
是什么時候開始動心的呢?太久了,久到鹿晗也有些記不太清了。
或許是在她第一次彎著腰叫自己“鹿老師”卻忍不住抬眸偷瞄自己的狡黠機靈時,或許是在她第一次實操就展露出老醫(yī)生那般沉穩(wěn)又精確的實力時,又或許是在低血糖時看見她遞來餅干的那一眼真切關(guān)心時…鹿晗說不清楚,留在記憶里的只有她承載著無數(shù)情緒,又表露過無數(shù)情緒的眼眸。
回過神,他輕嘆一口氣,踩下油門。
邊宅內(nèi),邊伯賢剛開完在公司的會議就被邊驍叫回,他從車上下了車,剛走入玄關(guān)就碰到一臉急促的管家。
邊伯賢“怎么了?”
管家腳步一頓,回過頭終于看見了隱在夜色中的邊伯賢,他輕嘆口氣,將手機上的界面展示給邊伯賢。
邊伯賢“邊啟航又犯事了?”
邊伯賢眉頭輕擰,雖然邊氏收購段氏已經(jīng)是板上釘釘,但是近期不算太平,邊啟航但凡稍微將邊氏放在心上一些也不會在這種節(jié)點惹是生非。
管家“是,我正要去和老爺子說這件事?!?/p>
管家頷首,正準備上樓,卻被邊伯賢輕輕攔下。
邊伯賢“沒事,爺爺正好有事找我,我?guī)湍黄鹫f了?!?/p>
邊伯賢開口去說這件事自然是再好不過,管家連忙點頭,再三謝過后便先行離開。
邊伯賢邊上樓邊點開剛剛管家傳過來的視頻,視頻里的燈光不算太亮,但他依稀能看見邊啟航起身朝著一個方向走去的背影。
幾秒后,他便從角落里拖出一個女人,她也是踉踉蹌蹌,長發(fā)垂落在臉邊,從監(jiān)控的角度看面容實在模糊,走了幾步后她似乎是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突然半蹲,保持著一個姿勢,和邊啟航原地對抗起來。
邊伯賢瞇眼,看著監(jiān)控里昏暗燈光下模糊的那抹背影,心里突然有種不好的預(yù)感。
女人明顯用了全力,她死死抓著欄桿,終于在一次偶然轉(zhuǎn)頭時,燈光朝她傾瀉而下。
是虞歡。
邊伯賢心里猛然一沉,身體幾乎是下意識地繃緊僵直。
或許是虞歡的抵抗姿態(tài)太過無助,單薄的肩背甚至因為用了全力而緊緊聳起,所以當他在事后,這樣毫無防備地看見時,才會感到劇烈的酸澀和哀慟。
已經(jīng)走到了書房門口,邊伯賢卻沒有敲開房門,而是在下一秒飛奔下樓。
管家“誒——小少爺!”
邊伯賢“我出去一趟,你和爺爺說我明天早上再回來見他?!?/p>
邊伯賢的尾音被猛烈的關(guān)門聲夾斷,下一刻車前燈亮起,等管家再回過神來,邊伯賢已經(jīng)開著車離開了邊宅。
一路上,邊伯賢不斷撥著虞歡的電話號碼,一直都是無人接聽的狀態(tài),他又控制不住地回想到視頻里二人僵持的模樣,最后一刻是邊啟航將她拉向樓梯的時刻。
邊伯賢指尖不斷收緊。一個小時前的視頻——
到最后,他甚至不敢再往下看。
到警局的路很順暢,邊伯賢下了車就直奔前臺,說明來意后他便被人領(lǐng)到了一間問詢室內(nèi)。
里面燈光敞亮,邊啟航還在揉著胳膊,腳上褲腿挽起,脛骨處有一塊大大的淤青。
“我先跟您說一下今晚的情況,他——欸您冷靜一下!”
警察話音未落,邊伯賢早就提起邊啟航的衣領(lǐng),下一秒右拳便落到了他的臉上,伴隨著沉悶的打聲,還有男人吃痛的慘叫。
幾個警官看情況不對,立馬沖上前七手八腳地想將二人分開,沒想到邊伯賢卻死死抓著邊啟航早就變形的衣領(lǐng)不肯放開,眼里翻涌著海上最洶涌的波濤,電閃雷鳴只在一瞬之間。
邊伯賢“我跟你說過,不要去招惹不該招惹的人?!?/p>
邊伯賢像是一頭處在失控邊緣的雄獅,邊啟航頂著打腫的臉頰,掙開警察的桎梏,同樣抓住他的衣領(lǐng)。
邊啟航“你害怕了?你的憤怒到底是因為我碰了虞歡——還是因為根本沒有辦法挽回這件事的無能?!”
邊啟航朝旁邊吐出一口血沫,轉(zhuǎn)過頭,似笑非笑地看著邊伯賢,大有一股破罐破摔的意味。
邊啟航“你知道今晚是誰接的她回家嗎?哼——我他媽差點以為你們分手了?!?/p>
邊啟航“邊伯賢,你在這逞什么能?虞歡出事,你連知情都要別人告訴你。”
邊啟航“你還——咳咳、真是失敗?!?/p>
邊伯賢被警察拉開,他眼神盯著邊啟航,后者朝他揚起勝利的笑容,更像是毒蛇咬住獵物頸動脈后的得意與恣肆。
最后警察自然是沒有讓他領(lǐng)走邊啟航,正好邊啟航和邊伯賢都沒有這個意愿,邊啟航被警察拉去另一個房間做暫時的包扎,邊伯賢則被另外一個稍微年長一些的警察帶到了門口。
畢竟龍頭企業(yè)總裁的身份擺在這里,警察也不好過多摻合里面的渾水,只好口頭規(guī)勸了幾句,之后讓邊伯賢留下了邊啟航直系親屬邊衛(wèi)的電話才離開。
邊伯賢“那——那個女生,最后是被人帶回去嗎?”
邊伯賢哽住一瞬,攔住了準備回去的警察。
他點點頭,將當時的報警回執(zhí)遞給邊伯賢看。
“是他的朋友帶她走的,也是這個人報的警,證實過兩個人確實是朋友關(guān)系后我們就讓他們走了?!?/p>
“那個女生看上去喝得也不少,走的時候還是被她朋友攙著走的,我們讓他們明天醒了再一起過來做個筆錄,當面調(diào)解一下,具體的處罰情況還是要看當事人的意愿?!?/p>
邊伯賢看向空空如也的街道,良久,聲音像是飄散在風中。
邊伯賢“好,謝謝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