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上的笑容無懈可擊,女人很是受用,捂著嘴咯咯的笑了起來,邊笑邊掏出手機來給何洛轉(zhuǎn)賬,速度快得不像樣子,生怕何洛反悔又改變主意,要回那半個月的房租。
微信到賬的聲音傳來,還沒等何洛反應,女人啪的收起笑容,直接搶過何洛手里的鑰匙,丟下一句有事,便拽著手機,踩著高跟嗒嗒飛也是的出了門,消失在了小巷中。何洛嗤笑一聲,收起了笑容,又刻板了起來,提著密碼箱出了門,提起一腳踹在門上,拖著密碼箱出了小巷,到了大路,進了路邊一家米線店,叫了一碗牛肉米線在角落的位置坐了下來。
這是何洛之前經(jīng)常光顧的店,店里的東西價格實惠,味道也好,老板娘也是個和善的女人,經(jīng)常笑意妍妍的,讓人如沐春風。只有一點不好,老板娘的兒子是街頭混混,每天中午都會回來給老板娘要錢,然后數(shù)落自己的老娘應該抬抬米線的價格。然后,便會有一段時間店里都會沒什么人,大家都好像約好了一樣避開了這個點。
除了她。
米線煮得很快。
老板娘知道何洛的習慣,沒有用店里的筷子,而是拿了一把一次性勺子和一雙筷子把米線端到了何洛面前。
何洛習慣性的扯出了一個笑容又快速收起,打開手機付了錢,說了聲謝謝,埋頭吃了起來。
老板娘張了張嘴,欲言又止,回了。
這個小姑娘每天中午都會來她店里吃上一份小碗的牛肉米線,米線不要香菜,多放鹽,要一把一次性勺子和一雙筷子。每次來都會遇上她那不成器的兒子,最初她以為這小姑娘是來看笑話看熱鬧什么,畢竟人都是這樣的,她天生是個眼淚軟的,脾氣好的,后來嫁了人,老公又跑了,兒子又這樣。鄰里鄰居的有時也是來看熱鬧,最開始她抹不開臉天天哭,有一次還朝著小姑娘發(fā)了火,把人趕了出去,要別人啊早和她罵開了,可這小姑娘什么也沒說,只是給了錢走了出去,后來又拿了一包紙和一瓶礦泉水來,把紙倒上礦泉水浸濕遞到她手里,說是人吶活一輩子,什么都可以沒有,但千萬別人后過得不怎么樣人前還沒臉。
說完就走了。
那天,她怎么想都覺得羞愧,是啊,她一把年紀了,那么多人面前哭哭啼啼的確實沒臉。
再看了看何洛,老板娘心里怪怪的,今天是這個小姑娘第一次下午了才來。
破天荒頭一回。
只是不知道提了密碼箱是要準備去哪里?遠不遠?還會不會來這里吃?以后又是誰能娶這么懂事又好看的做媳婦。要是她那兒子成器些她倒是可以牽牽線……
老板娘尋思著笑意妍妍的臉上掛著些可惜。
何洛喝完最后一口湯,拿出紙巾擦了擦嘴,看了看老板娘說了聲再見,老板娘愣了愣神,再回神何洛已經(jīng)提了密碼箱走了出去。
外面太陽正大,路上的人也寥寥無幾,就好像知道何洛要走提前給她清了路一樣。
何洛一時迷茫起來。
不知道要去哪。
在碩大炎熱的太陽下站了許久,此時正是六月的天,大好的夏季。
腦子走馬觀花的閃過許許多多的畫面,最后留下了兩抹略微滄桑帶著許多疲憊的身影在何洛的腦海里揮之不去,那是她許久未見,滿懷愧疚,被她辜負的父母。
她想家了。
可她不能就這樣回去,因為在村里的人們眼中,她還在讀書,她還是個學生,她不能拖著個密碼箱,憔悴的回去,這不是一個學生該有的,收拾干凈,漂亮,乖巧,帶兩本書回家,是她唯一能給父母的臉面了。
想著,何洛打開手機,訂了個環(huán)境善好,價格實惠的賓館,拖著密碼箱打了個車到了賓館住了下來。
此時正是下午三點。
她還沒有打扮好,她還不能回去。
賓館是韓式公寓的模樣,八十五一晚,環(huán)境比網(wǎng)上還好,就是不是很寬,不過,何洛不是很在意。
她習慣了狹小的地方,那樣會很有安全感。
何洛把密碼箱放置好,窗簾拉的嚴嚴實實的,上好的窗簾擋光效果好得驚人,一點光亮也沒有。然后,何洛摸索著開了燈,在床上躺了下來。
這里距離家有百多公里,今天是回不去了。
何洛嘆了口氣,透過碩大的眼鏡厚厚的鏡片可以看到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死死的盯著天花板,眼里滿滿的不甘心和后悔。
如果……那年……她沒有和父母吵架,沒有離家出走,沒有去做兼職,見識長一點,現(xiàn)在會不會不一樣呢?
絮絮叨叨的念叨著問著自己,何洛眼淚又控制不住的掉了下來,無聲無息的順著眼角滑落臉龐掉落在床上,濕潤一片。
是了,肯定是不一樣了呀。
如果……那些沒有發(fā)生。
她現(xiàn)在肯定還是一個和大多數(shù)大學生一樣還在求學,努力考證,然后順利畢業(yè)的女孩子,然后,會有好的工作,生活和未來……
卷起袖子,左腕上是一道道撲棱而起深紅或是暗紅的疤痕。
那是何洛凄慘,無知,可恥的過去和現(xiàn)在。
那一道道或深或淺的疤痕見證了她的絕望和窒息。
也是她的自輕自賤。
她還活著,痛苦而絕望,哪怕別人不知道。
她活不長了。
她知道。
不是病痛的折磨,是心理和自尊在作祟。
她痛恨太多東西,可現(xiàn)在,她只想回家,回去看看那兩個飽受她“折磨”的“老人”。
外面陽光燦爛而熱烈一如她現(xiàn)在腐朽糜爛的生活。
摸了摸肚子,何洛的眼淚再度猶如斷了線的風箏止不住的流著,伴隨著何洛的哀鳴,悲戚而又壓抑。
何洛想起小時她不聽話做錯事頂嘴時,父親總是罵她不要臉,她一直覺得飽受父親言語的羞辱生不如死,發(fā)誓要成才要讓父母為她驕傲,卻始終沒有想到到最后,居然……驗證了父親的話。
她不要臉。
何止沒臉,就是皮也沒有。
尚在學校,未婚先孕,滿口謊話,背棄父母,背棄自己,任性妄為的奔向自以為的愛情,讓自己學業(yè)未成,父母寒心。
她啊。
活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