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進入了第三個夢境。
她騙過所有人,從皇宮中逃了出來,脫去身上華貴的衣服,卸下五顏六色的首飾配件,從后廚偷了一件破爛衣服,一個有些發(fā)霉的斗笠,帶走了一雙自己在戰(zhàn)場上穿的軍布靴,將自己打扮成一名乞丐,她不敢騎馬,只能慢慢地走,走了兩天兩夜,走到只有河水的地方,用一塊玉換得了一葉小竹舟,還有幾塊大餅,想順著河流,飄去哪算哪,哪里都可以,不要回皇宮吃人不吐骨頭的地就行。
她躺在竹舟上,喝著小酒,曬著太陽,也不知道飄了多久,飄過了市集,路邊賣菜的大叔多留意了他幾眼,叫住了她:“喂——那個乞丐,送顆枇杷給你——我要收攤啦——“
她將斗笠蓋在臉上,沒有拒絕,也沒有接受,朝大叔揮了揮手,心情甚好,如浸了蜜汁一般“客氣啦——”河水打濕她的褲腳,她也毫不在意,甚至哼起了小曲:“別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看不穿哦——”
小舟穿過峽谷,四面環(huán)山,如同一個圈,圈中只有一個躺在河上的人,飛鳥似收到了驚嚇,成群飛向天空,叫聲悲響空卻。
忽然嗖的一聲,一支羽箭閃電般從蕭亦耳邊擦過,箭破空而來,風聲很尖銳,箭上的力道應該十分強勁,深深插入了船舷上,就在蕭亦的耳邊。
她也不驚,知道自己快樂日子結束了。
只見皇帝高高站在山崖高處,身姿挺拔,大袖被風灌滿,左手里持著一張弓,右手上仍扣了一根箭,面沉似水,冷肅漠然,冷冷看著他,而他身后的扔枇杷的大叔面白如紙。
這場景好像似曾相識,不過自己當時應該是在高處站著。
她開始疑惑自己為何在此時會有如此離奇的想法。還未想到結果,只見腳下的河水開始劇烈的涌動,一只只手從河里伸出,緊緊地抓住他的船!接著,一個個頭顱破水而出,他仔細一看,竟是自己五十三連,因為自己而慘死的士兵們!各個雙目發(fā)黑,瞳孔發(fā)白,臉上滿是血跡,頭發(fā)凝成一團,這是不得安息的惡鬼的模樣!而為了保護自己的排長,樣貌更為恐怖,他們圍在蕭亦的船邊,啊啊啊的不知說何話語,但蕭亦聽懂了,他們在哭訴,他們在指責,你不是我們的大將軍嗎?你不是說要帶我們回家嗎?我們怎么睜開眼,看見的是陌生的沙漠,為什么,為什么!你連我們的家人都沒有安置好,讓他們平白受別人辱罵,我們不是叛徒!我們不是!你去說呀!你回皇宮說呀!你跑什么!你跑什么?。?/p>
蕭亦嗚咽地跪了下來,雙手不受控制,想去摸將士的頭顱,想去記住他們的樣子,終于,她忍不住大哭起來
“我沒有,我沒有忘記!再給我一點時間,再等等我,將士們,我會帶你們回家,為你們建立將軍冢,讓你們成為天下最受人尊敬的士兵,你們的家人會封官封爵,信我,信我呀”縱使她認為自己已經完全不值得信任二字,但他還是想努力地吼出來,好像這樣,他可以更加堅信自己一點點。
頭顱慢慢要沉入水底,扒在船邊的手也一只只松開了,最后沉下去的排長對蕭亦說道:“你知道誰可以幫我們的,對嗎?”
“我的將軍,不要讓我失望?!?/p>
“將軍在上,臣先走一步”
蕭亦坐在船上,良久沒有動靜,只是在沒有意識地點著頭,最后,她站了起來,拍了身上的灰塵,把頭上的斗笠摘下,向河里用力一甩,看著斗笠慢慢的漂走,消失在自己眼前。他仿佛看到將士們舉著酒壺對他哈哈大笑,說:將軍,來呀,喝酒呀。
她站了起來,對皇帝笑了笑:皇上,臣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