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井秀一難以置信地盯著眼前的人。

他這張鮮少有什么大幅度的表情的臉，此刻也不得不用古怪來形容。

宮野志保相較于他顯得平靜許多，因?yàn)樗呀?jīng)小小的崩潰過了一陣子。

昨晚開始感冒，午間吃了藥后就因疲乏而午睡，醒來后一下床就摔了一跤。她吃痛起身，發(fā)覺原本合身的睡衣此刻空蕩蕩地掛在身上，像是身量瘦小的孩子偷穿大人的衣服。她有些顫抖地伸出手，嬌小而白皙，往上，是纖細(xì)的胳膊，幾乎是瞬間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宮野志保的大腦在短暫地當(dāng)機(jī)之后，吃力地開始運(yùn)轉(zhuǎn)。

她通過筆記本電腦研究著 ATPX4869的后續(xù)實(shí)驗(yàn)資料，頭也沒有抬：“我正在查?！?/p>

言簡意賅。

赤井秀一神色復(fù)雜，卻也只是點(diǎn)點(diǎn)頭。

半天沒個結(jié)果，無奈之下，宮野志保只得先發(fā)短信向?qū)W校請假。

兩人皆沉默，卻又像往常一樣，靜靜地吃飯，散步——不小心引起鄰居的注意，赤井秀一只好說是來做客的外甥女，去超市購物——這次沒有買計生用品，回家。

晚上睡覺又是一個難題。

于感情上他們是同居半年多的戀人，這樣的情況下即使睡在一起，那也只是單純地睡在一起。

但現(xiàn)在的宮野志保畢竟保持著八九歲孩童的容貌和身體，兩人就這樣躺在一張床上，實(shí)在透出一絲詭異的，說不出來的違和感。讓赤井秀一覺得，非?！懔?，這話他都說不出口。

宮野志保內(nèi)心也是別扭的，她剛洗好澡，穿著剛從樓下超市買的兒童睡裙，慢條斯理地吹頭發(fā)，指尖撫上柔軟的發(fā)，她的思緒糾纏在一起。小孩子吹頭發(fā)就是不方便，手抬了一會兒就發(fā)酸，她剛這么想，赤井秀一就拿過她手中的吹風(fēng)機(jī)：“我來吧?！?/p>

她順手給他，感受他的手有一下沒一下地?fù)芘霛竦亩贪l(fā)，帶著熱氣的風(fēng)拂過她的眼，耳邊是嗡嗡的吹風(fēng)機(jī)發(fā)出的聲響，宮野志保瞇起眼睛，頗有些享受，先前的焦躁不安與驚慌，竟意外地消失不見。

“你今天先到書房睡吧。”她說。

“什么？”似乎是因?yàn)榇碉L(fēng)機(jī)聲音太大而沒有聽見。

“......”

“......”

“沒什么?！?/p>

頭發(fā)干了，赤井秀一半蹲下身，安撫似地揉了揉她細(xì)軟的發(fā)，說道：“去睡吧?！?/p>

宮野志保輕輕嗯了一聲。

隨后額頭猝不及防被印上了一個蜻蜓點(diǎn)水般的吻。她微微有些詫異，抬頭，赤井秀一的眼中浮有暖意，唇角彎起的笑，竟讓她一瞬間晃神到了幾年前的沖矢昴。

親一下臉總是可以的吧。

赤井秀一想。

宮野志保也是這樣想的，回過神后的她踮起腳尖，環(huán)過他的脖頸，也在他溫?zé)岬哪橆a上吻了一下。

晚安。

沒什么不方便的，宮野志保又不是沒經(jīng)歷過這樣的日子。

除了鄰居異樣的眼神。

散步回家時，遇到樓上的熱情住戶下樓倒垃圾，見過幾次面，知道他們是一對戀人。此時見到宮野志保，或者說是一個陌生的小女孩，頗為親昵地抱著赤井秀一的胳膊，時不時說笑兩句。

“是志保親戚家的孩子?！泵鎸ν秮淼囊苫笱凵瘢嗑阋徽f。

“啊，這樣啊，難怪。”手牽手，關(guān)系這么好呀。

那中年男人笑得油膩，滿臉褶子，伸出肥厚的手掌就要去摸她的頭。宮野志保內(nèi)心嫌惡，下意識就躲到赤井秀一身后，揪著他的衣角，故作一臉怯怯。

“她比較害羞。”安撫似地背過去握住她的手。

“哈哈哈哈，真可愛。”那男人訕訕說。

并沒有人跟著笑。

男人走后，赤井秀一說：“他不會是個戀童癖吧。”

一本正經(jīng)的語氣，不像是在打趣。宮野志保有點(diǎn)兒驚訝地看了他一眼，想說“他可能覺得你是”，末了又突然有些想笑。這句話，怎么覺得似曾相識呢。

“笑什么？”

“沒有?！?/p>

兩人牽著手上樓。

“會不會是藥物的緣故？”他見宮野志保仍在瓶瓶罐罐里搗鼓。

“唔……我在嘗試，這個——”她舉起手中的藥丸，“配上老白干，或許會有效果?！?/p>

赤井秀一深刻表示懷疑。

的確是有效果的，只不過有點(diǎn)痛。

她心想這個身體逐漸由孩童狀態(tài)變回成人，視覺效果可能會有些不忍直視，太狼狽了。所以等赤井秀一外出工作后，才一個人把自己關(guān)在臥室，配著老白干吞下藥丸，咕咚一口，視死如歸的樣子。隨后她靜靜地躺在大床上，蓋上被子，等待那一刻的降臨。

心臟瞬間一陣刺痛。

像一根針扎進(jìn)去一樣。

這次藥性烈，見效快，她還沒來得及感受那陣五臟六腑都快移位的蝕骨之痛，眼前一花，就昏了過去。

意外的是，等她醒來，卻不再是從前那樣虛弱眩暈的樣子，好像渾身又充滿了精神，似乎連感冒都好了。她拿過床頭的手機(jī)一看，已經(jīng)是晚上的七點(diǎn)三十六分了。她是早晨八點(diǎn)吃的藥。

竟然要這么久嗎？她眨眨眼睛，又放任自己躺了一會兒才起身。打開臥室的門，鼻間就聞到誘人的香氣。她知道，赤井秀一回家了。

赤井秀一圍著圍裙在廚房里忙碌，見她醒了，披著外套就走過來。于是他看了她一眼，但卻面色如常，好像她變小這件事從來沒有發(fā)生過。

“有不舒服嗎？”

宮野志保搖頭。

“會不會餓？”

宮野志保摸摸自己平坦的小腹，她中飯晚飯都沒吃，是餓了。

“那你去客廳看一會兒電視，馬上就煮好了?！彼^也沒回。

宮野志保說好，轉(zhuǎn)身就要走，想起什么，忍不住噗嗤一笑。

赤井秀一淡淡瞥了她一眼，也沒有要問的意思。

“怎么覺得，你那個口氣，像是還把我當(dāng)做小孩子呢？”宮野志保笑著問。

赤井秀一沒有理她。

飯菜依舊很香，宮野志保因?yàn)轲I的緣故，所以很快就吃完了。電視里播著家庭倫理劇，球賽，新聞，還有綜藝節(jié)目，她百無聊賴，一一跳過，余光不時瞥向身邊沉默的男人。

赤井秀一今天總共沒說上幾句話，雖然他平常話也不多，也沒什么表情，但宮野志?？吹贸鰜?，他有心事。

“怎么了？”她靠近。

像是回過神，赤井秀一寬慰道：“沒事?！?/p>

不出意料收到不滿的目光。

“一點(diǎn)工作上的事而已。”他說。

但宮野志保還是要刨根問底，因?yàn)樗庇X認(rèn)為不是。她是個科學(xué)家，崇尚理性思維，但和這個男人相處，她更相信第六感。

她頗有技巧，會下套，會旁敲側(cè)擊，赤井秀一被她一鬧，有些無奈：“要不然你去審訊科工作吧。”

宮野志保一噎。

她輕哼一聲，面上冷淡：“后悔了？有沒有覺得還是像個乖巧的小孩子一樣，會比較可愛，不是嗎？”

赤井秀一打心眼里覺得這個問題無聊，女人，不過就是要換個法子問“你到底喜歡什么樣的我”。話落在嘴邊，轉(zhuǎn)而卻變成一個綿長的吻。

猝不及防。

“我覺得，現(xiàn)在比較好?！?/p>

他低聲，湊近了，溫?zé)岬淖齑讲淞瞬渌彳浀拿骖a，語氣中不自覺有笑意。

……

……

別動，我明天還要上班。

明天是周六。

這里是沙發(fā)。

那我們回臥室。

等等。

等…

赤井秀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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