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時一刻,荊門班的角兒們都已經(jīng)到達(dá)城南的后院兒里了,卸下道具服裝在后院兒準(zhǔn)備著。
惜花園子也到了,以蘇湘兒為首,后邊兒跟著宋芳茴,杏雨和笑春。
伙計們搬著服裝首飾箱子跟著管事的去了后院兒,笑春玩兒性大,一進(jìn)院子就嚷嚷著:
“湘兒姐您瞧,這房子真大啊,起碼有咱們惜花園子的兩個那么大,哇!還有水池子,可以養(yǎng)魚啊,誒誒,看哪兒,秋千,花園...”
蘇湘兒無奈的笑了笑,把走著歪路的笑春拉了回來說道:
“噓!小聲點兒,別叫人家看了咱們園子的笑話,你以后可就嫁不出去了!”
聽到嫁不出去,果然把笑春唬住了,宋芳茴開口道:
“你個土包子!這兒哪是什么水池啊!人這叫噴泉!不知道你就少說點話!”
幾位曲兒娘娘打趣的走去了后院兒的內(nèi)堂里做準(zhǔn)備。
今兒晚上依舊是老樣子,京劇首先演出,小曲兒墊后,節(jié)目都安排好了。
荊門班先入宴會廳走了走場子,隨后就是惜花園子的去宴會廳走場子,偌大的宴會廳倒是令幾位曲兒娘娘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內(nèi)堂里,幾位丫鬟送來了吃的,讓先墊墊肚子,待會兒宴會開始了就不能用餐了。
杏雨最好吃的,不管不顧的就抄著筷子朝著自個兒愛吃的菜夾去。
看她那吃相,蘇湘兒不自覺的跟著幾位姑娘笑了起來,勸著:
“杏雨,你少吃點兒,待會上臺了肚子痛就麻煩了!”
杏雨忙著往嘴里塞東西點著頭,含糊不清的說道:
“知道了..湘兒姐。你也吃??!”
大家被她這趣模樣兒逗笑了,蘇湘兒喝了一口茶水,潤了潤嗓子。
從前她是過場,只用唱曲子的兩小段兒就結(jié)束了,有時甚至是唱一半兒就行了,如今不同了,她是戲主子了,是壓場的人了,詞兒量多,詞段兒長,所以更是精益求精,就吃了一點點素菜,喝了點兒水,就開始吊嗓子了。
酉時一刻,京劇已經(jīng)上場了。
內(nèi)堂里剛還歡樂的小姑娘卻安靜下來了,蘇湘兒瞧著她們緊張,調(diào)笑的開口道:
“唉~我可聽說了,今兒個來這的可有不少達(dá)官顯貴呢,好多少爺老爺呢,你們說,這萬一要是全都為了爭搶我打起來了,那我該選誰???”
這話一出引得三位曲兒娘娘笑了起來,芳茴說道:
“行了吧!湘兒姐,我知道您長得美!可我也不差啊!起碼得有一半兒是搶我的吧~”
杏雨開口:
“去你的吧!我這聲音一出呀,把聽客們迷得五迷三道的,個兒個兒巴不得把我抬回去供著!”
笑春一本正經(jīng)的說道:
“得得得!你們搶吧,把剩下的長得最標(biāo)致的那個富少爺留給我就得了,老爺我也要啊。”
幾位姑娘在這打趣聲兒里緩解著緊張的氣氛,京劇演出結(jié)束時已是卯時,該輪到惜花園子上場了。
臺子下邊兒掌聲雷動。
首先開場的是唱功穩(wěn)扎穩(wěn)打的‘宋芳茴’,身著一身兒淺綠色的迎春花旗袍來了一首《春景》,唱出了春天的小雨綿綿,聲音悠揚,字字清晰。
緊接著過場的是‘笑春’,身著一身兒白底虞美人的旗袍來了一首《百戲名》著實有趣。
坐最前面第一桌的就是新上任第八師的沈軍長,沈軍年,以及他的副官,還有張師長和張夫人及其副官。
沈軍長喝了一口小酒說道:
“張師長有心了,今兒個這慶功會準(zhǔn)備的十分豐富??!我都記不得自個兒有多久沒有聽過這正宗的北平小曲兒了?!?/p>
張師長回道:
“沈軍長滿意就好!沈軍長此前一直在國外和前線作戰(zhàn),如今還算安穩(wěn),這兒剛到北平,日后想聽我張某隨時奉陪!”
沈軍長端起酒杯說道:
“好!我欣賞張師長的為人,這酒我敬你!”
張師長回敬道:
“干了!”
兩人的作風(fēng)嚴(yán)謹(jǐn),治軍公正,最見不得整日腐敗思淫欲的人,對了性子日后定能更有一番作為。
墊場由‘杏雨’身著一身兒橙色的黃鸝鳥旗袍唱了一出《喜千秋》,聲音細(xì)膩,沈軍年倒是多看了兩眼。
沈軍年轉(zhuǎn)頭又同張孝成飲了一杯酒。
沈軍年開口道:
“誒!張兄,開席前你說有壓箱底兒的名曲兒,這些曲子雖是不錯,可也談不上是壓箱底兒的名曲兒?。 ?/p>
張孝成笑了笑道:
“誒!沈兄莫要著急,名曲兒不都得等到最后才上場嗎,您看著就是了,若是您到時候覺著不行,那我張某任您罰,行嗎?”
沈軍年笑了兩聲兒,說道:
“行!咱們繼續(xù)瞧兒著!”
墊場一過。
蘇湘兒身著一身兒墨綠色紅山茶的旗袍,踩著紅色的高跟鞋緩緩上臺,調(diào)子一起,一首《四季相思》唱盡了戀人之間的相思之情,婉轉(zhuǎn)柔和,帶著些許悲涼之意。
沈軍年聽著詞兒里邊兒的相思之意,一段一段的用情至深,看客們也都紛紛入了這唱景。
沈軍年饒有趣味的看著臺上這人,皮膚白皙,腰身纖細(xì),個子適中,黑色的西洋氏卷發(fā),別了一個細(xì)花的發(fā)卡,脖子也長.....一旁的張孝成也看得入戲,張夫人看著臺上的女子,再看了看自個兒的丈夫。
心想:原是這么一個漂亮的女子??!孝成,你若喜歡她又不忍讓她做小,那你休了我吧..不覺得,張夫人紅了眼眶。
待沈軍年回過神來是張孝成叫了他兩聲兒:
“沈兄!沈軍長!”
沈軍年回過神:
“張兄何事?”
張孝成笑了兩聲道:
“沈兄覺得這算不算是壓箱底兒的名曲兒了?”
沈軍年笑了笑道:
“算!來!喝酒!”
兩人又飲下一杯酒水。
一曲罷。
蘇湘兒下了臺,去了內(nèi)堂。
荊門班已經(jīng)領(lǐng)了賞錢走了,惜花園子也在收拾行裝準(zhǔn)備走了。
掌事的進(jìn)門兒送了一盒賞錢來,還有一個單獨給蘇湘兒的盒子。
蘇湘兒手下盒子,問道:
“掌事的,這個盒子是?”
掌事的笑著說:
“蘇小姐,這是張師長讓我給您的,作為今兒晚壓箱底兒的另一份賞錢?!?/p>
蘇湘兒點了點頭道:
“好!麻煩掌事親自跑一趟了。這是給您的!”
說罷,蘇湘兒拿了五塊兒銀元給了掌事的,掌事的笑得迷了眼,踱步離開了。
收拾好了行裝,正準(zhǔn)備出門兒離開。
張夫人來到了內(nèi)堂,說道:
“蘇小姐,我是張師長的妻子,跟我聊聊吧!”
蘇湘兒不解,還是應(yīng)下了,讓三位曲兒娘娘先跟著伙計們回去,自個兒稍后回來。
張夫人帶著蘇湘兒去了后花園的一張桌子處坐下。
張夫人開口道:
“蘇小姐,可有婚配?”
蘇湘兒坐下,開口道:
“我們惜花園子里有自個兒的規(guī)矩,所以不曾婚配?!?/p>
張夫人疑問道:
“規(guī)矩?”
蘇湘兒回道:
“不到二十五不能婚配?!?/p>
張夫人若有所思的繼續(xù)問道:
“那蘇小姐年方幾何?”
“二十?!?/p>
張夫人了然于心的點了點頭,開口道:
“這么晚了,還把你留下了,真是對不住,我派人送您回去吧?!?/p>
蘇湘兒捋了捋這段談話,算是清楚張夫人的用意了,開口道:
“張夫人,我知道您在擔(dān)心什么!放心吧!我蘇湘兒為唱曲兒而活,況且張師長他最愛的就是您,您盡管放寬心,我可以用我的性命向您做擔(dān)保!”
張夫人一驚,不知該說些什么,蘇湘兒先行一步說道:
“太晚了,夫人您出來也沒帶丫鬟陪著,再不回去張師長該擔(dān)心了,我先走了,您也回去吧!”
說罷,蘇湘兒轉(zhuǎn)身離開了后花園,朝著前門去了。
張夫人愣在原地,張師長繞到后花園,走到跟前兒擔(dān)心道:
“夫人,你怎么一個人來這兒了,也不叫個人陪著,出事兒了可怎么辦!走吧,咱們回去吧!”
張夫人點了點頭,說道:
“蘇小姐真是個好姑娘??!”
張師長應(yīng)和著:
“的確!這蘇小姐很是善解人意?!?/p>
兩人回了里屋,張夫人披了件兒外套,心想:改日定要登門去給蘇小姐賠禮,是我多想了。
孝成為人正直,娶我這么多年都不曾納妾,即使他是真的喜歡蘇小姐,又怎么可能讓蘇小姐做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