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回憶里抽出，回到當下。
民國十一年春，園子里依舊是熱熱鬧鬧的，趕著場子接著活兒，剛到北平上任的軍區(qū)少司令秦先旭的慶功宴邀請了整個兒北平的戲曲園子，獨獨沒有邀請惜花園子。
這事兒在北平的坊間里傳開了，說什么是因為惜花園子得罪了少司令，所以才沒被邀請，這日后的惜花園子是要變天嘍。
北平城的坊間傳開之后，惜花園子的客源開始減弱了，沒有平日里的擁擠，倒是顯得慘淡了許多。
幾個小姐妹兒下午安排好的六首小曲兒，卻因為只有十幾位客人便取消了后邊兒的三首，只演了兩首。
這樣的情況持續(xù)了一月有余。
正在前廳里打算盤的蘇湘兒又接到伙房的廚子跑了和丫頭跑了的消息，無奈的嘆了幾口氣，只得減少每頓的膳食量。
園子里的伙計陸續(xù)走了不少，只剩下那么幾個不圖錢財只求安身的伙計。
蘇湘兒失眠了兩個晚上，起了個早，精心梳妝打扮了一番，換了一身淺紫色的木槿白花旗袍，批了一條白色的絲巾召集了姐妹兒們到前廳來。
姐妹們看著精心打扮過的蘇湘兒，紛紛不解的看著她。
蘇湘兒說道：
“姐妹們，這坊間的傳聞我也聽說了，我也不知道咱們這惜花園子是何時得罪了少司令，所以，今兒個我召集大伙兒過來是要跟大家說，只要臺下有一個客人，咱們都得好好的唱下去，我現(xiàn)在就去少司令府探個準信，你們都打起精神來！”
各位曲兒娘娘點了點頭，回屋梳妝去了。
蘇湘兒出了門兒，還是上了那小伙兒的黃包車，朝著秦府去了。
春風(fēng)略微有些寒氣，蘇湘兒到了秦府門口，準備掏錢，卻被拉車小伙兒拒絕了，低頭拉著車就跑了。
蘇湘兒無奈的笑了笑，踱步走到秦府門口道：
“先生，麻煩通傳一聲兒，說惜花園子蘇湘兒求見少司令。”
衛(wèi)兵進去通傳了，過了半刻鐘的時間才出來，說是少司令不在。
蘇湘兒道過謝，轉(zhuǎn)身走了。
一連五天蘇湘兒每日都來秦府門口等著，秦先旭依舊是老借口，不在！
第六日，蘇湘兒酉時才到秦府門口等著，恰逢秦先旭從軍部回府，蘇湘兒跑了上去，說著：
“少司令，我是惜花園子的蘇湘兒，我有事想同司令談?wù)劇！?/p>
秦先旭身邊兒的衛(wèi)兵一把推開了蘇湘兒，蘇湘兒從地上爬起，沖上前去喊道：
“少司令，我們惜花園子不知是何時得罪了您！您這樣趕盡殺絕！少司令，我求您放過我們園子，若是我們園子做錯了何事，我蘇湘兒像您道歉，求您聽我說!”
秦先旭跨入府門，停下了腳步，冷冷的說了一句：
“帶她進來！”
衛(wèi)兵應(yīng)下，帶著蘇湘兒進了秦府，吩咐蘇湘兒在院子里等著。
蘇湘兒就這么站在院子里等著，一等就是一個時辰至戌時，天漸漸黑了下來，晚風(fēng)起，吹來了一滴滴雨水，下雨了。
蘇湘兒就這么站在院子里淋著雨，好在老天爺可憐著弱女子，雨比較小，只是綿綿小雨，也只下了半刻便停了。
濕了半身的蘇湘兒在夜里瑟瑟發(fā)抖，夜里風(fēng)涼，兩個時辰過去了，蘇湘兒已經(jīng)燒了起來，覺著視線漸漸模糊不清。
跪倒在了鵝暖石的地板上，帶著病氣卻也明亮的聲音喊道：
“少司令！求您高抬貴手！我真的不知道我惜花園子是怎么得罪了您！求您放過我們園子！少司令！我蘇湘兒給您磕頭了，求您！”
隨著聲音漸漸弱下去，蘇湘兒倒在了院子里，待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第二天的申時。
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環(huán)顧了四周，這因該是秦先旭的府邸，虛弱的起身，丫鬟進門兒照看的說：
“蘇小姐您醒了，快喝點粥吧?！?/p>
蘇湘兒還是覺著頭疼，開口問道：
“少司令在嗎？我是如何進來的？”
端著粥進來的丫鬟說道：
“昨個兒夜里是司令把您抱進來的，您燒得厲害，還給您請了大夫。司令出去了，不在！讓您醒了就趕緊回去?！?/p>
蘇湘兒假意應(yīng)下點了點頭，喝光了碗里的粥，換上丫鬟已經(jīng)烘干的衣服，轉(zhuǎn)身對丫鬟說：
“不用送我了，我自個兒回去！”
丫鬟沒什么戒心，也就由著蘇湘兒去了。
蘇湘兒想著：
‘我若是出了這秦府，恐怕就再也進不來了，惜花園子如今不行了，可不能讓大家伙親眼看著這個安身立命的園子就這么敗了。’
蘇湘兒敲了敲還是悶疼的腦袋，繞到了后邊兒的一間屋子，悄悄進了屋子，關(guān)上了門兒，環(huán)視了四周一圈，依稀能夠判斷這約莫是秦先旭的屋子，壯了壯膽，還是覺得床底下是個好去處。
這么一說，自個兒也爬進去了，頭昏昏的，想著時間還早，就睡著了。
已至亥時，處理完軍部瑣事的秦先旭回到了秦府，丫鬟上前遞上了茶水，秦先旭抿了一口茶問道：
“那女人走了嗎？”
丫鬟回道：
“約莫申時的時候，醒了過來，喝了粥就自個兒走了?！?/p>
秦先旭讓丫鬟先下去了，起身捏了捏眉心，動了動身子，朝著自個兒的里屋去了。
打開門，順手關(guān)上，最近的軍部亂成了一鍋粥，瑣事纏身，秦先旭著實覺得累了。
脫了軍裝外套就直接趴床上去了。
聽到聲響，猛得驚醒過來的蘇湘兒翻了個身，就瞧見一雙穿著軍靴的腳耷拉著。
蘇湘兒動了動，正想著如何出來。
這時，秦先旭先動了，假裝若無其事的走到書桌旁，拉開抽屜拿出了槍。
作為軍人，警惕性極高，自蘇湘兒醒來翻身的那一刻，秦先旭就察覺到了什么，想著是否是探子或者想要暗殺他的間諜潛入了府內(nèi)。
上了膛，走進床邊兒，槍指著床下，道：
“出來！”
蘇湘兒緊張的伸出了一只手，慢慢的從床下爬了出來。
秦先旭放下了槍，居高臨下的看著爬出來的蘇湘兒，滿臉的厭惡。
蘇湘兒拍了拍手上的灰塵，起身，說道：
“少司令！我這么做實屬無奈，請您聽我說！”
秦先旭不屑的開口：
“趁我還沒動手殺你！自己滾出去！”
蘇湘兒被嚇到了，一咬牙走上前跪在了秦先旭跟前兒說道：
“少司令！我求您高抬貴手！放過惜花園子吧，只要您肯跟我去園子里走一圈或者登個報澄清一下也行，求您了！我真的不知道惜花園子哪里得罪您了！”
秦先旭單手掐住了蘇湘兒的脖子惡狠狠的說道：
“蘇湘兒！你說你不知道哪里得罪了我是吧！好！我今兒個就讓你回憶回憶！”
說罷，秦先旭雙手提起蘇湘兒直接扔在了書桌旁。
“你給我好好看看這是誰！”
蘇湘兒咳嗽了兩聲兒，膝蓋被摔得疼痛難忍，艱難的爬起身，看著桌子上的照片，開口道：
“這~這是秦師長！”
秦先旭拽起蘇湘兒的手腕就直接把她拎了起來，強迫他看著自己：
“他是我爹！現(xiàn)在知道你哪里得罪我了吧！”
順手一甩，蘇湘兒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蘇湘兒面色不佳的說道：
“秦師長當初是想納我為妾，可是我并沒有同意，況且，秦師長后來實在妓院死的，又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少司令！那年我才十八歲，我有個特別喜歡的先生，他是死在了你爹派人暗殺的槍口下！”
秦先旭俯身掐住了蘇湘兒的脖子，罵道：
“若不是因為你這樣的戲子，我爹又怎會在妓院遭人暗殺！你還敢理直氣壯的跟我說跟你有何關(guān)系！”
蘇湘兒掙扎著，秦先旭掐的越來越用力，在蘇湘兒快要窒息的時候，秦先旭放開了她，諷刺般的說道：
“我不會讓你這么容易就死的！還有錦蘭那個賤人我也會一同抓來給我爹陪葬！”
蘇湘兒猛得吸了幾口氣，咳嗽了幾聲，說道：
“秦先旭！錦蘭姐早就身退了，不關(guān)她的事！你放過惜花園子那些無辜的人，若是恨我就殺了我??！”
秦先旭滿臉嘲笑的說道：
“你以為我沒查出來？我爹就錦蘭那個賤人串通張孝成在妓院被謀殺的！雖說這件事跟你沒有直接關(guān)系，卻是因你而起！等我讓錦蘭那個賤人嘗盡生不如死的滋味后！我會放過惜花園子的！你死不死都跟我沒有太大的關(guān)系！”
蘇湘兒緩緩起身，笑得滿眼蒼涼：
“哈哈哈哈~秦先旭你可真是可笑至極！你根本配不上你現(xiàn)在所擁有的職位！我呸！你是非黑白不分！視人命如草芥如螻蟻！你爹是什么樣兒的人整個北平就連七八歲的孩子都知道！他好色，欺善，到處打壓北平里的良心商家，威逼他們替自己辦事兒！這些罪名都還算少的！他根本就不配作為一個軍人！你也是！你跟你爹一樣！是畜生！”
‘啪’一聲槍響，打在了蘇湘兒右側(cè)的玻璃鋼上，玻璃碎得滿地都是，衛(wèi)兵全部來了門口，焦急的問道：
“司令！您沒事兒吧！”
秦先旭吼道：
“我沒事！快滾！無論聽到任何聲音都不要進來！”
衛(wèi)兵撤了。
這一槍嚇得蘇湘兒眼淚掉了出來，叫出了聲！
秦先旭把槍扔在一旁，一手拽起蘇湘兒就扔到了床上，欺身壓了上去，說道：
“好！你說我是畜生，我今兒就告訴你什么才是畜生做的事兒！”
說罷，秦先旭單手將蘇湘兒的雙手禁錮在了頭頂，左腿壓著蘇湘兒的雙腿，徑直吻了上去，蘇湘兒死命的掙扎著，卻無論如何也掙脫不了。
秦先旭瘋狂的親吻著蘇湘兒的嘴唇，啃咬著脖頸，蘇湘兒哭了，哭得越來越急，聲音沙啞得喊著：
“秦先旭！我求你！放開我，放過我的惜花園子，放過錦蘭姐！我求你了！你讓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求你了?！?/p>
蘇湘兒的哭聲越發(fā)厲害了，滿是哀求，這讓已經(jīng)褪下蘇湘兒一半兒衣服的秦先旭冷靜了下來，抬眼掃了掃白皙肌膚上被自己留下的血牙印子，看著雙眼無神哭得無聲卻在一直流淚的蘇湘兒，秦先旭還是停手了，放開了禁錮著她的手。
蘇湘兒忙著拉上自個兒的衣服，哭得抽搐，秦先旭見狀，雙手掐著蘇湘兒的肩膀，逼迫她看著自己，一字一句的說道：
“蘇湘兒！不準哭！你再哭我現(xiàn)在就派人絞了你的園子！”
蘇湘兒聽到這話，立即襟聲，強制咽下自己的哭腔，眼淚還是止不住的在流。
蘇湘兒伸手拉著秦先旭的襯衫領(lǐng)子，哽咽的開口哀求道：
“秦先旭，不，少司令，求你放過我的園子，放過錦蘭姐，我求你！”
秦先旭看著蘇湘兒滿臉的淚水，撫了撫她的臉，滿是嘲笑的說道：
“你這張臉倒是不錯！我可以先放過你的園子，但是！”
蘇湘兒瞪大了眼睛著急忙慌的問道：
“但是什么？只要你肯放過我的園子，放過錦蘭姐，我什么都愿意做！我現(xiàn)在死都可以！求你！”
秦先旭一臉陰險，說道：
“放心，我不會要你死！只要你好好聽我的話，幫我做事，我就先放過你的園子！”
蘇湘兒一臉的慌張，急忙道：
“那錦蘭姐？”
秦先旭陰狠的說道：
“你不要挑戰(zhàn)我的耐心！”
“好！好！我答應(yīng)你！我答應(yīng)你！你明天就去我園子里走一圈聽個曲兒就行！”
秦先旭敷衍的點了點頭。
蘇湘兒似乎想到什么似的，說道：
“空口無憑！你現(xiàn)在就給我寫字畫押！”
秦先旭輕蔑的笑了笑，道：
“好！我給你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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