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吳邪三歲，會搖搖地走路，會喊爸爸媽媽，也會喊爺爺，他很乖，父母沒了，爺爺要做生意，家里沒人陪他玩，他就會自己坐在門口小凳子上用面包屑喂螞蟻吃。當(dāng)時還不能算很富裕，但爺爺還是請了一個忠厚的婦人照顧吳邪，兼顧奶媽和傭人的角色。這就是蔣媽，也是吳邪童年和少年時期生活起居的主要照顧人，幾乎跟媽媽一樣親。小時候每當(dāng)蔣媽干完了活，就把他抱在膝獸上給他講故事聽。

蔣媽知道的故事不多，講來講去就是那么幾個，都是祖祖輩輩留下來的。吳邪印象最深的就是一個關(guān)于紡車?yán)夏棠痰墓适拢豪夏棠淘陂T口紡車，來了一只兇惡的大老虎討東西吃，老奶奶實(shí)在太窮拿不出食物來，大老虎就發(fā)怒了，說如果到了晚上還是準(zhǔn)備不出好吃的，就要把老奶奶吃掉。老奶奶非常害怕，就坐在門口哭，后來經(jīng)過了許多好心人，教了老奶奶許多絕招。到了晚上，大老虎果然來了，可是他非但沒有吃掉老奶奶，還被老奶奶設(shè)在屋子里的機(jī)關(guān)整得十分狼狽，最后差一點(diǎn)死掉，只好灰溜溜地跑了。

這是一個懲惡揚(yáng)善的傳統(tǒng)故事，蔣媽似乎很喜歡這個故事，總是不停地給吳邪講了一遍又一遍，告訴他老虎有多壞，老奶奶有多可憐，每次講到老虎被整慘時，蔣媽就哈哈大笑，因?yàn)槟堑拇_是一個非常痛快人心的故事?？墒菂切安⒉恍?，他其實(shí)不愛聽這個故事，他在動物園見過老虎，和故事里完全兩樣。那是一只困在鐵籠里的花斑大虎，安靜地伏在充滿異味的骯腦角落里，用一雙幾乎沒有任何光芒和溫度的極度淡漠的眼睛注視著籠子外面的游客。有許多游客朝他扔?xùn)|西，除了亂七八糟的糖果和牛肉干，也有汽水瓶和石塊，有些甚至打到了他的耳朵和尾巴。吳邪見到他鋒利的爪子在毛絨絨的腳掌下一縮一伸，仿佛隨時都可能撲過來把所有人撕裂。

但是最終老虎什么也沒做，它連動也沒動，它的眼睛根本不去瞟滿地的垃圾，他用一種漠然的神色看著這個世界，在這狹小的鐵籠里，它比一只貓更加的馴服安靜，它的生命似乎僅僅是一種靜止的狀態(tài)，只為了等待死亡盡快到來。

吳邪對這只大老虎并不像四周許多的孩子一樣，會興奮地哇哇大叫，對著老虎指指點(diǎn)點(diǎn)，可是他什么也沒有說，他看了一會兒老虎，就離開了鐵籠子，當(dāng)時爺爺以為他是害怕，趕緊將他抱在懷里走了開去，他就伏在爺爺?shù)募绨蛏?，閉著眼睛，卻仿佛仍然能看到那只花斑老虎淡漠空洞的眼神，他心里有些奇怪的感覺，但他太小了，不知道什么叫難過，只是以后他不再喜歡去動物園，也不喜歡聽蔣媽講那個老掉牙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