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離醒來的時候是在延安的立春,醒來時身上隱隱的發(fā)疼,陳山的那一槍在兩人推脫中打響,不偏不倚的打在張離的肩胛上,疼痛讓她墜入冰窟又讓她浴火重生。
陽光通過門邊的窗撒滿整間屋子,遍地是金橘色的光。環(huán)顧四周是醫(yī)院統(tǒng)一配置的標(biāo)間,布滿針眼的手背扎著滯留針,輸液袋里的藥水順著線滴答滴答的落著,張離發(fā)起了呆。
陳山現(xiàn)在在哪呢,還在上海住著嗎,好不好,自己不在,下雨了記不記得要打開窗臺上的排水閥,免得積水……
房間的光線消失了一瞬,回過神來錢時英就站在她眼前,四目相對,一時都說不出話來。
錢時英添了一杯水,這段時間的故事好長,他要慢慢說。
一壺水下去,故事便告一段落。
輸液袋見了低,藥水都被張離藏匿在月亮般的眼眸里,哽咽的聲音軟綿綿的問道:“那陳山,還好嗎?”
錢時英微微皺了皺眉,輕聲道:“好,只是在炸尚公館撤離的時候傷到了腿,不再適合上前線了,目前已經(jīng)護送回了重慶進行治療?!本従徠鹕怼安怀鲆馔獾脑?,陳山會來延安的,當(dāng)下之急是你要養(yǎng)好身子,明天我會帶麻雀來見你,為你往后的工作做安排”
張離點頭,心里的一小塊石頭放下了。
陳山,今后的日子,領(lǐng)導(dǎo)會遵守諾言的
錢時英和麻雀來的時候張離正坐在輪椅上,前方的山丹丹花開的茂盛,紅的似火。
“這山丹丹花開的好,我相信勝利的果實一定跟它一樣美麗。”張離拽著手臂抬頭看向他們。
麻雀笑了“我相信一切都會如張離小姐所愿?!?/p>
起風(fēng)了,但很溫柔,輕輕掃過花蕊,又悄悄撩起張離及肩的長發(fā)。
醫(yī)院食堂
?張離低頭攪拌著這碗里的面,陳深和錢時英就坐在對面,面對兩個大男人,張離突然一下提不起食欲。放下手中的筷子,問道∶“組織打算怎么安排我。”
“經(jīng)過組織的商定,決定讓你去中央機要局的電訊處,你熟悉電報系統(tǒng),對電訊處會有一定用處的?!标惿顝目诖锬贸鰪堧x的工作牌交給她“我還有事就不久留了,工作牌你自己收好,電訊處的規(guī)矩相信你培訓(xùn)的時候有過接觸,我也就不多嘴了,不熟悉的地方就問時英?!?/p>
“歡迎你的到來,蒲公英同志。”
錢時英給張離添了碗粥“小晚說了,休養(yǎng)的時期還是多喝點粥好,可惜小晚這幾天有事外出了不然看到你醒了她該有多高興”
張離接過碗笑了起來,“小晚現(xiàn)在可忙啦,那我什么時候才能見到她”小抿了一口“忙一點也好,她開心,余伯伯看見自己的女兒為共產(chǎn)主義奮斗也會很驕傲的?!?/p>
延安的夜景是多姿的,地上星星點點的發(fā)著銀光?想必剛剛是下了小雨,錢時英在小路上推著張離的輪椅,科普著機要處的事項和人員。張離從中得知自己的科長叫李寧玉,一個從德國留學(xué)歸來的天才,有個相好的叫顧曉夢,一年前一起到的延安,兩個女人一起攪亂了杭州的剿匪司令部,立了大功。
到了病房,錢時英叫來了護士做每日的觀察。
“護士說明天就可以出院了,住的地方組織已經(jīng)給你安排好,小晚剛給我來了電話,她已經(jīng)下了火車,出院的時候我和小晚再來看你”
張離躺在床上,回顧著自己在外潛伏的那些年。在槍林彈雨中穿梭,每一次結(jié)束任務(wù),都覺得是死里逃生,在這種日子里過了許多年。她走到過離敵人心臟最近的地方,這一次她走到了心中最向往的烏托邦。從重慶走到了上海,又從上海走到了延安。
張離慶幸著,一夜好夢。
張離天蒙蒙亮便醒了,東西打包好到新居時已經(jīng)是半晚,小晚許久沒見張離便留下來敘舊。
小晚抱著張離,“離姐你知道嗎,當(dāng)時我看到你到延安的時候,身上被包滿了綁帶,我被嚇壞了,我生怕我最后的親人,也突然離開我了”小晚拉著張離的手輕輕撫這手背上的針眼。
張離心里泛酸,梳理著小晚的碎發(fā),“你看我現(xiàn)在不是好著嗎,我們是割頭換命的姐妹,我怎么舍得讓你一個人?!?/p>
張離送走了小晚,關(guān)緊了門。
新居在東濱路11號,有個院子,不大,養(yǎng)了幾片山丹丹。大堂門口放了一把搖椅,張離伸手搖了搖,咿呀咿呀響的,張離蹙眉,“這椅子一直響啊響的,陳山坐的會不舒服的,明天得托人來修一修”話說出口張離先羞了臉頰,怎么好好的自己腦子里全是陳山。
雨的霉味順著風(fēng)吹了進來,張離拉下棚子,進了屋。躺在床上模糊的時候張離仿佛聽到了幾聲知了得叫聲,當(dāng)下張離就覺得是幻聽了,夏天的昆蟲怎么春天就叫了,翻了個身緩緩睡去。
雨最后還是下下來,張離出門時嘟囔了一句,這年頭連天氣都會糊弄人了。
電訊處
張離走進電訊處的時候,張離第一次覺得自己還活著,第一次覺得自己堅持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大步向前臺咨詢處走去,“請問一下,新上任的電訊科科員在哪里報道呀”張離一身軍裝站立在咨詢臺前。
“啊,您就是從上海來的張離同志吧”前臺務(wù)員問候著,低頭翻找著張離的資料,手指生著厚繭#,看樣子應(yīng)該是長期觸摸紙張導(dǎo)致的,手指停頓下來,“張離同志,麻煩把您的工作證明給我,我登記一下”
張離從口袋里拿出麻雀給的工作證交給他,四周環(huán)顧著,機要處一樓左部是電訊處,右部是組織處,二樓是行動處。
“同志,給”張離點頭致意,“然后就去處長那里報道,電訊處就是你的左手邊方向,直走就好”
張離謝過后,轉(zhuǎn)身便朝處長室走去。
輕輕敲門
“進”
張離握著門把手,做了個深呼吸,推門。
映入眼簾的是個冰山美人,手上轉(zhuǎn)著鋼筆,蹙著眉頭盯著桌上的紙張。見到張離來了才微微展開笑顏,“張離同志,請坐。”
“我是李寧玉,電訊處處長,張離同志潛伏在外為我黨立下汗馬功勞,在下敬佩不已”李寧玉倒了一杯水,交給張離。
“謝謝”張離笑意不減“李處長在外那才是立下汗馬功勞,我不過是在上海混了一遭,算什么呢?!?/p>
女人之間總是有許多話題聊的。直到有人敲門才停下了方才的熱鬧。
“進”
進來的是穿軍裝的錢時英,“我剛剛到前臺去登記,得知張離已經(jīng)來處里報道了”
李寧玉和張離起了身,“局長早,張離來的可比你早上幾刻鐘呢”李寧玉從桌上拿起資料走到桌外,“那你們聊,我送些資料去行動處”
二人點頭
走廊上,錢時英給張離介紹了每一個科室,走到電機房時,錢時英的笑意便藏不住了,“一個好消息,聽不聽?!?/p>
自然是聽的
“陳山已經(jīng)定了來延安的日子了”
張離頓了頓,她聽到了目前覺得最好的消息。手不覺扶上了墻,“什么時候”
“夏天來臨之際便是你們重逢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