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谷寂靜,岐斜的枝椏被穿透進谷中的陽光打下陰影,枯落的樹葉略顯凌亂地撒滿了地,風(fēng)兒似乎都放緩了力道,不敢將落葉驚起。
兩只精致的小靴子從谷外慢吞吞地向入口處移動,下步緩慢,好像連空氣都因此緊張起來了。小靴子死命踮著腳尖,看著有些滑稽。
入口有些風(fēng),枯枝樹葉大多聚集在這,小靴子再怎樣踮著腳走路,也免不了踩上枯葉。
果不其然,細(xì)碎的樹葉破裂聲傳來。
極其微小的一聲,但谷中深處卻瞬間傳出來一男子的聲音。
??“阿年,你又不聽為師的話跑出去玩了?”
不緊不慢帶笑的語氣,說著疑問的話答著肯定的句,那叫阿年的一聽,氣勢凌凌地向下一跺腳,啪啦踩碎了一地的枯葉。
“沒有沒有,徒兒哪里敢不聽師傅的話?阿年有好好完成任務(wù)哦!”
向上看去,卻是一位八歲左右的幼女,白皙的臉帶著玩鬧過后的淡粉色,雙眸清亮透著幾絲狡黠。
阿年一甩深金色小勁裝,低下頭撅著嘴偷偷地嘀咕兩句,抬起頭來又是一副微微諂媚的笑臉。
“嘿嘿嘿,師傅哇,阿年已經(jīng)去南村小狗狗家拿到瓶子了!”
她說著,從衣襟里摸了摸,掏出一管細(xì)長的瓷瓶,深紫色的瓶身透著令人不安的氣息。
阿年看了看,一本正經(jīng)地捧起了瓶子。
谷中走出一男子,雙十左右年紀(jì),潑墨般的長發(fā)細(xì)細(xì)地用銀冠束好,藏藍(lán)錦衣襯著細(xì)瓷般的膚,皎皎如秋月,倒是一張柔和的臉。
分花拂柳穿行谷中。
男子伸出手拿下瓶子,阿年站好恭敬地背起了傳話。
“師傅,小狗狗說了。三終蠱需以人之體膚而飼為引,以指骨而列為續(xù),以心頭血而盡為終,方能使三終蠱生死人肉白骨。得有一人為此”
阿年咬了咬唇,抬起眼緩緩道:“師傅,我們?nèi)粢劝步憬?,唯此法不可……徒兒,徒兒……?/p>
“你想做什么?”男子打斷她的話,柔和的臉變得有些凌厲,“救李安是我的事,你管好自己才是,別總是在外惹是生非使我擔(dān)憂為上。”
“師傅!安姐姐對我恩重如山,如若沒有她的救助,我早已是白骨一堆,如今不過茍活幾載,再還她性命罷了!”阿年說著紅了眼,抬起頭喊“師傅!”
對上男子憤怒的眼,阿年心中一顫。
男子沒有說話,阿年咬著唇也不敢說話。
“三百根樁,八百支箭,十座方鼎?!?/p>
男子說完,拂袖便走。
阿年凄慘地回答一聲,“是……師傅?!?/p>
……
“安姐姐的冰棺在谷深處,我該怎么去呢,瓶子也在師傅那,我又怎么拿呢,唉……”
漆黑的夜,阿年在房間內(nèi)的石床上趴著,纖細(xì)的手臂和腿上有些淤青,有的地方被劃破皮,雖未處理,卻洗凈了鮮血污濁。阿年的手反轉(zhuǎn)著攤著,稚嫩的手掌經(jīng)不住今天這訓(xùn)練的量,腫得看起來有些扭曲。
不過她全然沒有在意,望著房梁等待夜深。
她等了等,蟲鳴漸息,谷中風(fēng)在嗚嗚地卷
阿年翻身小心翼翼地下床,輕悄悄地推開門,赤著腳向谷深處的石洞走去。
夜靜谷空,阿年面無表情略帶凝重地看著面前的人。帶著心虛的笑容,顫巍巍喊了一聲。
“師傅……”
“平時做完一般的量,你便累得半死不活,昏然睡去。今日是月色太美?惹你子時出門到此游玩?”男子轉(zhuǎn)頭看著石洞口,冷笑一聲,“你怕是累糊涂了,這可不是你游玩賞月的地方!”
“師傅!”阿年跪倒在地,“安姐姐既然有方可救,為何不讓我就此為藥?我本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人,這世間早就沒有我容身之地,你肯收留并且收我為徒,阿年已不勝感激。”
阿年忍著淚水,跪在地上微笑,“靠您依活已有三年,終是個累贅,不如早早拋棄,換得您心愛之人再陪您身邊?!?/p>
“啪?!?/p>
男子已收回手,看著發(fā)髻凌亂,呆滯在地的阿年,慢慢吐出一個字。
“滾。”
男子轉(zhuǎn)身走入石洞,修長的背影看起來像承受不住外力地昏晃。
……
泠泠激蕩,傾斜而下的是一丈寬的水流,幽幽天地之間蒼黃可怖。這山谷中只有他們師徒二人,獸鳥出沒都行蹤隱秘,像是怕打擾了居住在這里的某位神靈,一切都小心翼翼的。
谷深處的石洞中,幽暗亂斜下來的光,蒼柳掩映遮七尺寒棺。冰棺中,一女子容顏如畫,安詳靜謐,蒼白的臉脆弱的身讓人經(jīng)不住為她心疼。
棺旁一丈外,藍(lán)衣男子昏迷不醒。
阿年跪坐棺前,擺著一個個瓶子?!皼]想到,師傅教我的術(shù)法,竟有一日也用在他身上……您總對我太過放心,我卻私下不守本分,做些喪盡天良之事……”
阿年緩緩地笑,耐心地一層層剝自己的血肉,像不知疼痛般掰斷自己的一節(jié)指骨,剔凈血肉,修薄匕首刺上心尖,帶起梅花般噴射的血液。
做完一切需要的事后,她顫抖著手拿起身旁準(zhǔn)備好的一根木棍,滿滿地蹭穩(wěn),耷拉著半身,挪動腳步。
身上在撕心裂肺地疼痛,然而她還是支撐著腳步朝外走去,她即使失血過多身亡,也不能死在這里,這塊地方,是給師傅和安姐姐的。
她這個本早就該死的人,就應(yīng)該自己靜靜地消失。
阿年慘笑出聲,聲音憔愴悲戚。
“安姐姐,我把師傅,還給你?!?/p>
我甘愿去死,只是不想看見她蘇醒之后得你恩寵萬般,請讓那個溫和的師傅在我有生之期,只屬我一人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