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她是皇帝最崇愛的長公主。
那一年,她緊緊拉著母后的衣角,指著他說“母后,我要他。”
站在諸多公子中的他,覺得自己仿佛受到了侮辱,攥緊的拳頭指尖早已刺入掌心。
三日后,提刑按察司查出他的父親貪贓枉法,鐵證如山,皇上一道圣旨便滅了他全族,而他作為長公主的附馬幸免于難。
十年后,他登基為帝。
她在他登基后的第一天,被打入冷宮。
他只是不知道,當時還是小女孩的她,只能選擇用那樣的方式保護他,讓他逃離后來的那場腥風血雨。
他只是將她囚禁在冷宮中,卻始終無法殺她。
因為她的手中有著先帝的詔書,只要這紙詔書一日尚存,他的政權便隨時有可能被推翻。
先帝終究還是為自己的女兒留了一個后招。
他一次又一次的來到冷宮詢問她詔書的下落,她卻始終什么也不說。
那日是花燈節(jié),冷宮里忽然發(fā)起了大火。
她被宮人救出時已快不省人事,手中卻緊緊攥著一個檀木盒子。
他打開盒子,卻發(fā)現(xiàn)里面的東西并不是詔書,而是一只花燈。
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問她“詔書呢?”
她笑了,笑的云淡風輕,?“詔書?早在父親去世后的第一日,便被我..燒了...?我怕..帶著它,會有一天,不小心..用它傷了..我最愛的人。?我是真的..喜歡..你啊..你為什么就是不愿意相信呢..?對于我來說,最重要的東西,從來就不是詔書...而是..那只花燈啊...”
她仿佛還有好多好多的話想說。
可是她太累了,她睡著了,這一睡怕是就再也醒不來了。
恍惚間回到那一年的花燈節(jié),?自從小男孩家被滿門抄斬之后,他便再也沒有笑過。
于是小女孩央求母后,讓她帶著小男孩去看花燈。
也就是那一天,小女孩買下了那只花燈,送給了小男孩。
很多年之后,她依然記得,那是她第一次見到他笑。
一瞬,便是一生。
斟酒三壺,想來是七弦曾撫觸,小字情書,葬入歸途。
他看著窗外細雨,抬手燃上一縷青煙,細思量,那或許是許多年以前的事情了。
那一年他剛滿十三,父親帶著他入宮參加宮宴,他年少貪玩,走著走著便在杏子林中迷了路。
那也是他第一次見到她,或許便是自那日起,那個在杏樹下?lián)崆俚男∨⒈阕哌M了他的心中。
他至今都記得,那一日的杏花,開了滿枝。
他會勤奮讀書考取功名,待到杏花開時便讓父親向圣上提親前來迎娶她,本該是如此的。
只是究竟是從何時開始,這個故事開始偏離了原本的軌道。
他第二次見到她是在兩年后,他看著將手指向他的小女孩,袖中攥緊的拳頭指尖早已刺入掌心,他想要迎娶她,卻不該是以如此屈辱的方式。
先皇下旨滅他全族之后,他便再也未曾笑過,未曾言語過,只是當那個小女孩將花燈遞到他手中之時,他的眸中終于泛起了久違的笑意,他未曾告訴過她。
那一日,是他的生辰。
十年,他在宮中韜光養(yǎng)晦,暗自培養(yǎng)了大批勢力,卻偶然查出當年的滅族之罪,不過是先皇自導自演的一場戲,為的便是他父親手中的兵權。
先皇逝世,他登基為帝,將她囚禁在冷宮中。
原因無他,只因她是——仇人的女兒。
他并不在乎那一紙詔書,他不過是想讓她承受和十年前的他一樣的痛苦。
他未曾想到那場大火會奪去她的性命。
他還未來得及告訴她,十五歲之前的他有多喜歡她。
他還未來得及告訴她,那一只花燈點亮了他幾乎快要熄滅的人生。
他常常回想,若是那日她沒有回宮去取那只花燈,那她如今是否還會在那寂靜的冷宮中,縱然痛苦卻依舊帶著一身驕傲的活著。
窗外的雨還在下著,那一縷升起的青煙旁,是一盞陳舊不堪的花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