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發(fā)寒,他長長的影子被拖入無邊的黑暗。
A加快腳步,想盡快離開這條漆黑的深巷,他的影子奮力的向外爬著,可月亮是那么的無情,它不愿將光亮留給這個削瘦的男人,放縱他的身影被黑暗吞噬。
他“嘖”了一聲,對自己當前的處境并不滿意。
這條巷子又深又窄,月亮不肯施舍一點光亮,不知樓上幾戶人家都在陽臺堆了些什么東西,那星星點點的微芒從縫隙里鉆進來,想帶給他一些希望,效果卻微乎其微。
A望見遠處樓房的幾家燈火,他摸準了方向,撐著墻壁略帶試探的向前邁步。這條巷子真是堆滿了雜物,每走一步都要擔心會不會撞到什么東西。
“早知道不貪這條路近了?!彼谛闹袊@息。
A不喜歡這條巷子,或者說,他不想記起有關(guān)這條巷子的任何一件事。但月亮是任性的,它才不在乎這個人和巷子有什么愛恨糾紛,它想讓哪里亮就讓哪里亮。
那月亮終于施舍般的灑下一道光輝,直直把墻邊一根粗長的鐵棍映在A的眼中,上頭暗紅的血跡浸染了棍子全身,那顏色刺的他不禁緊閉上雙眼,而腦海中卻不斷出現(xiàn)那根鐵棍的模樣。
那暗紅分明是沉淀了幾年才有的顏色,但在A眼中,卻像是才染上去的鮮紅,赤裸裸的宣告著幾年前那個夜晚的瘋狂。
那個夜晚,所有人都是瘋子。
“小兄弟,借點錢花花啊?”為首的胖子不懷好意的笑著,鐵棍在寒冷的月光下讓人心生恐懼。
赤裸裸的威脅。
如果一個人被踏進污泥中多次,該怎么辦?
那些人壓著他的脊背,讓他跪在地上像狗一樣去舔他們的鞋,該怎么辦?
是反抗,還是忍受?
那個混亂的夜晚,他不愿再想起。那些搶劫他的混混不僅帶了鐵棍,還帶了刀。他已經(jīng)不記得自己是怎么搶過那把刀捅在胖子的胸口的了,他只記得那天到處都是血,只要一想起來,就是無邊的血色。
墻上,身上,手上,到處都是血。
也許是那胖子的血濺了他一臉,也許是那胖子沖他頭上打了一棍子,最終是鮮紅的血模糊了他的視線。
明明是個連魚都不敢殺的人。
A把那些血腥的記憶晃出腦子,他搓了搓發(fā)寒的雙手,向著遠處的光亮繼續(xù)前行。
如果那盞為他留的燈不會熄滅,或許他會一直這樣走下去。
可老天總愛捉弄人。
遠處的光亮驟然消失,A前行的步子隨之僵住,月亮似是嘲諷他一般,攜著銀輝離開了,他的世界再次陷入無邊的黑暗。
“現(xiàn)在是真的一點光也看不見了。”A這樣想著。
這樣的黑暗,讓他想起了自己小時候被綁架的經(jīng)歷。那些人用麻袋把他套住,讓他獨自與黑暗共處兩天兩夜,沒有食物,沒有水。
他蹲下身,似乎這樣能給自己一些溫暖,明明是夏天,這個夜晚卻格外的讓人發(fā)冷。他又看向小區(qū)的方向,原來不只是他愛人為他留的燈滅了,其它人給家人留的燈也滅了。
“估計是停電了。”A這么想著,似乎是安慰自己。他手腳發(fā)冷,沒有站起來的欲望,只好倚著墻,看著頭頂一樣漆黑的天空。
神游總是自然而然的發(fā)生,剛剛想到哪里了呢?幼年的他被綁架,沒有食物也沒有水,入眼滿是漆黑 于是他索性閉上雙眼,認定自己要死了。
等他再次睜眼――A突然哽住,他看到了什么?他竟然忘記了,那或許是無關(guān)緊要的東西吧……真的是這樣嗎?
“小A?”一道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男人手機的強光頓時晃了他的眼睛一下,A只好瞇起眼去適應(yīng)突如其來的白光,待眼睛適應(yīng)后,這才看清對方的長相。
“B……?”A略有些驚訝,他的愛人理應(yīng)在家里等他才對。
B確實是在家里等他回去的,但小區(qū)突然停電,A又很久沒回來,他實在放心不下就出來找,還好讓他找到了。
老天可真愛開玩笑,不是嗎?
男人用手機一照,才發(fā)現(xiàn)A衣服上沾了不少土,他眉梢一跳,拉過對方的手一看,嚯,也是臟兮兮的。
“你大晚上不回家上土堆里玩去了?”
A愣了愣,借著手機的光,他才發(fā)覺自己身上手上都是土。
“可能摔了一跤……本身就是泥里出來的人,沒事?!彼猿暗男πΑ?/p>
B沒搭這個腔,他拿出紙巾仔仔細細的將A的手擦了一遍。月亮好奇的湊過來瞧,銀輝輕輕披在李白被擦干凈的手上,看上去異常柔軟。
“這下你不是從泥里出來的了?!盉緊緊扣住他的手,笑的溫柔。
“我們回家吧。”
就連冷情的月亮一時也沒忍心再離開,緘默著為他們照亮回家的路。
A忽然想起了那件事的后續(xù),等他再次睜眼的時候――入眼的是無邊的光明與溫柔。
“嗯,回家吧?!?/p>
黑暗,總會被光驅(qū)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