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弟子乍一看之下,其實很平凡?;煸谝欢鸦没▽m弟子之中,畏畏縮縮,眼神閃躲。
沈清秋之所以注意到他,是因為他臉上是一種顏色,脖子是一塊顏色,左手和右手,又是兩種不同的顏色。而且,既不拔劍,也不作怒目相對狀,只是不住地在幻花宮弟子間埋頭擦來撞去,渾似個伺機行竊的扒手。
在沈清秋的認知里,只有一種人會是這種舉止。
明帆焦灼道“師妹師妹你怎么了”
寧嬰嬰愣了半晌,仿佛被打傻了,這時才終于反應(yīng)過來,挺劍回擊。沈清秋見旁邊有一只老貓正懶洋洋蜷著尾巴曬太陽舔毛,一把提起,朝酒肆中扔去。
老貓受驚,一聲尖叫,在兩撥人間竄來竄去,沈清秋低著頭喊了一句“黑子別跑”就插身進去。莫名其妙鉆進來一個人,雙方都怔了一怔。寧嬰嬰怕傷及無辜,下手略略遲疑。宮主卻不管那么多,撿回了鞭子該怎么打還怎么打。沈清秋一邊追著那只老貓滿堂亂跑,一邊口里亂喊,“花”“灰灰”一堆亂七八糟的名字都安到那只貓頭上?;鞈?zhàn)之中,寧嬰嬰明明束手束腳不敢亂出招,卻總感覺一會兒胳膊肘被人托了一把,一會兒肩膀給人推了一掌,長劍幾乎不用她操縱就舞得精光亂閃。忽然,“啪啪”兩聲,響亮至極,宮主捂著臉,呆若木雞,僵住了。
兩撥人全都看見剛才寧嬰嬰手臂揮舞,左右開弓甩了她兩耳光,這時不約而同停了戰(zhàn)。
明帆喝彩道“師妹,打得好”
寧嬰嬰弱弱地道“不,其實不是我”
明帆鼓勵道“不要怕,打了就打了誰都知道,是她先動手的。我們蒼穹山派清靜峰,還怕了個幻花宮不成”
寧嬰嬰“不,真不是我”
明帆“清靜峰的弟子挨了打,絕對要雙倍奉還”
沈清秋心中喝彩明帆這孩子真是太有前途了,對對對,我就是這個意思
宮主眼里淚光閃爍,沈清秋鉆入了幻花宮弟子叢中,終于逮住了那只嗷嗷直慘叫的老貓,一邊順毛一邊安慰道“乖,捉著你啦。不怕哈?!?/p>
就算再怎么蠢,也該看出來不對勁了。
宮主捧著臉,怨氣沖天盯著他“喂你究竟是什么人膽敢這樣戲弄于我”
幻花宮眾弟子將他團團圍住,喝道“宮主在問你”
沈清秋彎腰放走了那只貓,直起身子,指向那名縮在最后、鬼鬼祟祟的弟子,道“你們?yōu)槭裁床粏枂?,他究竟是誰”
眾人目光立刻聚焦那人身上。
宮主原只是眼角一掃,誰知越看越不對勁,也暫時顧不得沈清秋了,轉(zhuǎn)過頭去,狐疑道“你是誰為什么我從來沒見過你”她又轉(zhuǎn)向?qū)傧隆澳銈兡卣l認識他”
那弟子見勢不好,大叫一聲,眾人紛紛調(diào)轉(zhuǎn)矛頭,對向他。沈清秋提氣喝道“別靠近他”手中拈了另一枚青葉,翻腕彈去。
這次不止是寧嬰嬰,明帆見到這葉片去勢,也愣住了。青葉挾靈光劍氣破空而去,刮破那弟子外服,露出里面的皮肉來。
這下,所有人神色都有如見鬼一般,連連退避,有些更是直接跳出了酒肆。
猩紅色的皮膚
正合了沈清秋方才的猜測,在他的認知里,只有一種人會是這種舉止。
偽裝成普通人的撒種人。
他只有露在外面的部分涂成了常人膚色,其他地方卻沒做處理,此時暴露出來,干脆破罐子破摔,滿眼血絲,往前沖去,似乎要見誰摟誰。這些弟子多是年輕之輩,這種怪物只聽過沒見過,真的出現(xiàn)在眼前,個個魂飛天外。沈清秋見那撒種人就快撲到清靜峰一名弟子身上,閃身在前,當胸一腳,踹得這東西砸飛兩張桌子,外加鮮血狂噴。
沈清秋回頭喝道“還不走”
寧嬰嬰?yún)s又哭又笑纏上來“師尊,是師尊么”
不是吧我胡子貼成這樣你都認得出來雖然有那么一點點感動,但是這種時候不果斷走反而留下來并且叫出了他的身份果然還是有點智硬
眼看那撒種人又頑強不屈地撲過來,沈清秋一手春天般溫暖地把寧嬰嬰送了出去,一手冬天般嚴寒地朝敵人彈出一個火訣。
沒彈中。
不對,是沒彈出來
沈清秋覺得潛伏在身體中多年的凌霄血又喉嚨里在蠢蠢欲動了。
無可解這個就喜歡在關(guān)鍵時刻掉鏈子的毒藥真是夠了
沈清秋....(都怪尚清華)
一連打了好幾個響指,一點火星子都沒彈出來一個,就像個沒油的打火機,咔嚓咔擦,硬是擦不出火花。
沈清秋正氣急敗壞,撒種人已經(jīng)撲上來抱住了他的大腿。
沈清秋“”
他下意識舉起那只多災(zāi)多難的右手。果然,三顆紅斑正歡快地生根發(fā)芽。
不公平為什么每次傳染他就這么快
也許是有了悲憤作為導火,最后一個響指,終于在指間噌的燃起一團暴起的烈焰。沈清秋踢飛抱住他大腿的撒種人,熊熊燃燒的一團火掌劈下去
撒種人的身軀被湮沒在火光和慘叫聲中。寧嬰嬰和明帆眼淚汪汪地一左一右夾上來“師尊”
現(xiàn)在偽裝也沒啥意義了,沈清秋伸手在臉上一陣亂抹亂抓,恢復(fù)了原貌,道“有沒有人受染的”然后語重心長地出了他一直很想對別人講的臺詞“趕緊吃藥,藥不能?!?/p>
一男一女在他耳邊一高一低地哭“師尊,可算找到你了,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沈清秋還沒回話,忽然感覺背脊一寒,推開兩個徒弟,修雅劍從衣服中斥出,鐺的一聲,格住了宮主的精鐵鞭。
如果剛才與清靜峰的口角里,宮主還算只是一時氣憤,這次出手,就是真的動了殺心。一柄短鞭在她手里使得如刀劈斧砍。
沈清秋又問了一個他老早就想問的問題“你發(fā)什么瘋”
宮主滿臉淚水,大哭大喊道“你這賊奸人納命來還我?guī)熜謳熃愕拿鼇怼?/p>
沈清秋先還以為又是在哭仙盟大會幻花宮那些死傷的弟子們,誰知下一句,宮主尖叫道“你殺了公儀師兄,我殺了你”
沈清秋靈流在指尖旋轉(zhuǎn),兩根手指夾住她鞭梢。
他錯愕至極“你什么公儀蕭死了什么時候的事誰干的”
就算在原作里面,公儀蕭最慘也只不過是被發(fā)配到幻花宮在偏遠地區(qū)的分部打醬油去了啊
宮主道“誰干的那要問你”
幻花宮弟子呼啦一下全圍了過來“賊人,為水牢的守陣師兄師姐們報仇雪恨”
沈清秋心中發(fā)涼。水牢守陣弟子,恐怕人數(shù)將近百人,難道一個不漏全被殺光了
寧嬰嬰怒道“跟你這臭丫頭怎么也不清,沒看見師尊也不知道這件事嗎”清靜峰弟子登時也加入了混戰(zhàn)。
沈清秋看刀劍無眼,再讓他們這么斗下去也沒有意義,來不及細想,翻身躍出酒肆,輕飄飄扔下一句“出來”
果然,兩方都顧不上互斗,追著他爭先恐后擠了出來。
一到大街上,沈清秋就無語了。整條街上,一大排服色各異的修士們正嚴陣以待。
畢竟酒肆里剛才鬧得動靜那么大,不被吸引過來也不太科學是吧
沈清秋腳底一點,飛身上瓦,穩(wěn)穩(wěn)立在飛檐之上,深吸一口氣,丹田發(fā)聲“柳清歌”
有人御劍而起,怒斥道“沈清秋,你好歹毒的心,故意逃到此地,把諸派的人手都引過來,為的就是勾結(jié)魔族、在這里一打盡,重演仙盟大會當初的慘劇”
反正現(xiàn)在就是什么帽子往他頭上扣都不嫌多對吧沈清秋定睛一瞧,這不是剛才被他支使去撕衣服的那個什么霸氣宗的頭頭嗎正想跟他溝通一下,東邊傳來劍氣銳嘯,一人白衣御劍,風馳電掣而至。氣勢太過凌厲,無端帶起一陣罡風,直把這人從自己劍上掀了下去。
柳清歌穩(wěn)穩(wěn)踏在乘鸞劍上,道“何事”
太可靠了柳巨巨
沈清秋誠懇道“帶我飛?!?/p>
柳清歌“”
沈清秋道“我毒性又發(fā)作了,提不起氣御劍。勉強御劍,只有從高空栽下來。”
柳清歌嘆了口氣,道“上來?!?/p>
底下圍觀眾人斥責不休,什么“蒼穹山派藏污納垢”、“百戰(zhàn)峰清靜峰同流合污”,兩人權(quán)當聽不見。乘鸞劍一天沖天,耳邊風聲獵獵,將身后御劍數(shù)十余人都遠遠甩下。
柳清歌道“去哪兒”
沈清秋道“我得去城里最高的建筑的檐上。待會兒勞煩你幫我擋一擋這些人?!?/p>
柳清歌道“你究竟怎么回事入水牢也是你,逃水牢也是你。”
沈清秋道“沒事兒,就是閑的?!?/p>
突然,柳清歌喝道“跳?!?/p>
沈清秋“啥還沒到呢。”
柳清歌“有東西在朝這邊過來?!?/p>
沈清秋二話不,立馬就跳,伏身定在一處屋檐上,柳清歌御劍在半空來了個眼花繚亂的倒連翻,剎住了沖勁極強的乘鸞,凝神望向某處。沈清秋也跟著他去看。
卻聽身后傳來一聲嗤笑“在看哪里”
眾人(指所有人)......
沈清秋險些當場一個趔趄。
那句“你等著”,居然不是而已。
也對,洛冰河什么時候是“而已”的人過
居然冒著被心魔劍反噬的風險也要來擒拿他這是何等深重的怨念
洛冰河看上去彷如一尊內(nèi)里裹著滔天怒火的冰雕,一點就開炸,一沾就結(jié)冰。
他死死盯著兩人,朝沈清秋緩緩伸出一只手,道“跟我走。”
沈清秋輕聲道“公儀蕭死了。”
洛冰河身體一僵。
沈清秋繼續(xù)道“幻花宮水牢的守陣弟子也死了。”
洛冰河瞳孔中似乎有赤色一閃而過。
他冷冷地道“反正我什么你也是不會信的。廢話少提,再問一次,你到底過不過來”
他執(zhí)拗地不肯收回那只手。沈清秋還未回答,四面忽然空降十余人,御劍將他們團團包圍在飛檐之上,為首的又是那名霸氣宗的男子。他這次下盤微沉,似在劍上扎了個馬步,防止又被掀下去,嚷嚷道“沈清秋是我們的,其他人誰也別想動。交給我們霸氣”
洛冰河猛地側(cè)首,喝道“滾”
他連劍都沒從劍鞘拔出,周身卻迸發(fā)出一層強勁的靈流,在場眾人耳內(nèi)仿佛有哨聲尖鳴,這回,數(shù)十余人無一例外,連人帶劍都被掀翻到數(shù)丈開外。
霸氣宗弟子們遇上了真正霸道蠻橫的氣勢,全軍覆沒。余下觀望者無不悚然。
這黑衣青年修為如此了得,之前為何極少聽他名號
柳清歌一推沈清秋“走做你要做的事”
沈清秋道“不必。他交給我就行”5:2啊5:2,這個數(shù)據(jù)他可沒忘,他叫柳清歌來只是想讓他幫個忙打打雜魚,順便以防萬一,可不讓他送死的
可這兩個都絕對不是戰(zhàn)意沖天時肯好好聽人話的角色,一言不合,不對,是一言未發(fā),便大打出手。乘鸞劍勢如長虹,洛冰河卻沒拔劍,手中運集靈力,以掌為刃,直面應(yīng)擊
沈清秋知道他為何不能拔劍。高手對決容不得一絲松懈,這種時候最容易被趁虛而入。眾目睽睽之下魔氣侵腦、殺性大發(fā),后果可不簡單。洛冰河身體里其實有兩套修煉系統(tǒng),一套靈氣,一套魔氣,因為混血混的夠成功,兩套系統(tǒng)互不干擾,各自運作良好,必要時候還能左右手兩種不同攻擊方式合力發(fā)威。可現(xiàn)在第一,他不能拔劍,第二,他不便用魔氣,殺傷力未免打個折扣,是以居然和柳清歌戰(zhàn)成了平手。
飛檐上巨響震天,白虹共靈光齊爆炸,斗得太厲害,下面各派修士都不敢貿(mào)然插入。
再沒見識沒眼色的菜鳥新手也能看出來,被這兩人的騰騰殺氣擦中一點,那可不是好玩兒的
他們打得這么激烈,沈清秋其實倒有些心癢,要不是無可解這賤人發(fā)作的太不是時候,他也真想上去打一打。奈何眼下太不是時候了。他瞇眼望天,算著時辰將至,飛身躍上最高那一層。高空中疾風呼嘯,仿佛能把他吹落一般。
洛冰河遠遠望著,忽然一陣焦躁,無心戀戰(zhàn),眼底戾氣陡升,反手覆上背后長劍劍柄。
他居然敢在這里拔劍
沈清秋道“洛冰河,你別沖動”
洛冰河厲聲道“晚了”手腕翻轉(zhuǎn),心魔劍挾著一股肉眼可見的騰騰黑氣祭出
乘鸞劍直刺而來,洛冰河在心魔劍那薄如蟬翼的劍刃上輕輕一彈,仿佛戰(zhàn)栗之意從中一波接一波漫出,乘鸞居然生生在半空中剎住。
柳清歌從來就沒有遇到過這種乘鸞不聽使喚的情況,一時間錯愕難掩。沈清秋卻知道事態(tài)嚴重了。
真要讓洛冰河現(xiàn)在被心魔反噬了,這些都不用活了,他自己也別當什么男主了
他拔出修雅劍,道“洛冰河,你過來,今天是該做一個了斷了。”
洛冰河抬頭,陰沉沉望他一眼,下一刻,身形便閃現(xiàn)在他身前距離不到三尺處,再一舉手,化開一個結(jié)界,罩住整個屋檐上方,把其他人都隔絕開來。
見沈清秋退了一步,洛冰河神色扭曲地笑道“了斷你要如何了斷你我二人,現(xiàn)在難道還斷得清”
怎么斷不清
沈清秋輕吸一口氣,雖然握劍在手,卻沒有要交鋒的意思。事實上,他現(xiàn)在拿著這把劍也做不了什么。
他道“事到如今,我沒什么好的,只能一句,果真,天命難違?!?/p>
天命系統(tǒng),系統(tǒng)男主。
洛冰河嗤笑“天命天命是什么就是任一個四歲孩童被欺辱卻無人施以援手讓一名無辜老婦被活活氣死餓死”
他一句,走近一步,咄咄逼人“還是讓我跟一條狗搶東西吃還是讓我真心付出、傾心相待的人欺騙我,拋棄我,背叛我,親手把我推下煉獄不如的地方”
他道“師尊,你現(xiàn)在看我這樣,可你知道我在地下那三年是怎么過來的嗎”
“在無間深淵里,三年之中,我每一時、每一刻,腦子里想的都是師尊?!?/p>
洛冰河(冰妹)師尊?。ǚ路鹣肫饋硎裁匆话驯ё∩蚯迩铮?/p>
沈清秋好了,我在
我了那么久,終于想明白了?!?/p>
洛冰河笑容之中,竟有猙獰之意。
“天命,要么根就不存在,要么,就是該被踐踏在腳底的東西”
烈日當空,最后一絲云氣也消散無蹤,陽光裸渡滿整座城池,輝光燦爛,仿佛赤金遍灑。
沈清秋把目光從天上收回。因為直視太陽,看起來竟有些淚光閃爍之感。
起來,洛冰河走到今天這一步,他真是有很大責任。雖然是不得已而為之。
洛冰河見他神色忽然軟和下來,不由怔了怔。可同時,頭痛之感猛地劇烈起來。他咬牙攥緊了有掙脫之勢的心魔劍。
不行。至少不能在這里,被它反噬
沈清秋忽然柔聲道“別讓它壓制過你。”
這一聲聽來,恍如尤置身當年清靜峰上。
洛冰河心神越發(fā)不穩(wěn),腦中似有利刃翻攪,心魔劍倏地黑焰大盛。這次來勢兇猛,洛冰河正劇痛難忍,忽然感覺被人輕輕環(huán)住了。
一股靈力如千里之堤傾塌,洪水席卷般灌入洛冰河體內(nèi),霎時將他強制壓下的心魔戾氣撲熄,仿佛久旱之后的暴雨甘霖。
洛冰河氣息平順,運轉(zhuǎn)無誤,可心卻瞬間涼了。
自爆
在下眾人有人已經(jīng)駭然叫出了聲“沈清秋自爆了”
沈清秋放開洛冰河,慢慢往后退去,途中踉蹌了一下。
修雅劍先墜了下去。主人已自爆靈力,人在劍在,半空中就已斷為數(shù)截。
沈清秋總有把血往肚子里咽的習慣,此刻卻任由鮮血狂涌。
爆了靈力以后,他現(xiàn)在就是連普通人都不如的廢人一個,聲音輕飄飄的,被風吹去了大半。洛冰河卻依然聽得真切。
他的是“從前種種,今日一并還給你。”
算是最后做件好事吧。
然后,向后仰倒,從樓上墜了下去。
洛冰河原先只是呆呆看著,一切事物在他此刻的眼中,都被放慢了無數(shù)倍。連沈清秋下墜的那一瞬間都慢得一舉一動、清晰無比。在空中下落的軀體,仿佛一只染血的紙鳶。等到洛冰河身體自己先動了起來,搶在他落地之前將他接住時,他才發(fā)現(xiàn),沈清秋的身體輕而薄,空蕩蕩的沒有一絲靈力,真的就像一只紙鳶,一撕就壞。
甚至不用撕,已經(jīng)散了。
他還沒敢相信。
師尊不是憎惡他血統(tǒng)的嗎
為什么不惜自爆靈體也要幫他壓制住心魔劍的反噬
四周似乎有人嚷嚷“魔頭伏誅”、“大義滅親”之類的東西。
洛冰河腦子里混混沌沌,只是抱著沈清秋,喃喃叫道“師尊”
清靜峰弟子終于趕到,寧嬰嬰早已聽洛冰河未死之時,乍見又驚又喜,可再看已平靜閉目的沈清秋。話到嘴頭拐了個彎兒,顫顫巍巍道“阿洛師尊他怎么了”
柳清歌走來,唇邊還帶著血跡,沉著臉道“死透了”
眾弟子呆若木雞。
突然,明帆大叫道“是誰殺的”
所有人目光都聚集在洛冰河身上。
雖然嚴格來,不能算是洛冰河殺的,可沈清秋的確是在他面前自爆身亡的,這是實話。
明帆和身后一眾弟子拔劍就要送死,柳清歌道“你們打不過他?!?/p>
明帆雙眼赤紅“柳師叔,那柳師叔總能殺了他,為師尊報仇吧”
柳清歌淡淡地道“我也打不過他?!?/p>
明帆噎住了。
柳清歌擦去血跡,道“沈清秋也不是他殺的?!?/p>
“只是,雖非為他所殺,卻是為他而死?!绷甯枰蛔忠痪洌q如利劍出鞘“此仇必報”
洛冰河充耳不聞,方寸大亂,手足無措,還抱著沈清秋迅速冷下去的身體,像是想大聲叫、大力搖醒,卻又不敢,怕被責罵一般,訥訥道“師尊”
明帆喝道“你別叫師尊了,清靜峰擔當不起師弟們,咱們上,打不過怎么的,最多被他打死”
寧嬰嬰?yún)s揚手攔住他。明帆氣急攻心,以為寧嬰嬰還念著舊情,斥道“師妹,都現(xiàn)在了,你怎么還拎不清呢”
寧嬰嬰道“你閉嘴。你這么上趕著送死,師尊他知道嗎他知道會怎么師尊寧可自己受染也不肯讓我們吃虧受欺負,你就這樣不惜命”
她忽然強硬起來,明帆愣住了,半晌,眼淚流下來。
他涕淚齊流,凄凄慘慘地道“可是這樣的話,師尊也太冤枉了”
“明明不是他做的,所有人都要他勾結(jié)魔族,關(guān)他進水牢連澄清的機會都沒有?!?/p>
他哽咽道“明明那么喜歡這子仙盟大會之后,不肯把正陽劍交還給萬劍峰,非要自己留著在后山立劍冢傷心了好長一段時間最后就落到這種下場”
洛冰河恍恍惚惚聽著,似幻似真。
是這樣嗎
師尊其實也是很傷心的
寧嬰嬰上前一步,眼眶通紅,卻語氣平穩(wěn)。她道“阿洛,金蘭城之事,我們雖然不在場,但也都聽過了。我不知道你為什么沒死卻不回蒼穹山,不回清靜峰,也不知道你為什么不幫師尊話,更不知道當時仙盟大會發(fā)生了什么,但是師尊多年養(yǎng)育栽培之恩,總不是假的?!?/p>
頓了頓,她接道“你要是覺得,師尊以往對你不好,也想想,你遺失玉佩那天的事。師兄他們莫名其妙被擊退,你應(yīng)該自己心里也想過有不對勁的地方。摘葉飛花能作武器,施懲戒,清靜峰上不會再有第二人?!?/p>
摘葉飛花摘葉飛花
洛冰河不由自主摟緊了沈清秋。
他聲道“我錯了,師尊,我真的知道錯了?!?/p>
“我我沒想殺你的”
寧嬰嬰大聲道“言盡于此??v使師尊以往有對不住你的地方,你真的心里過不去那道坎兒,今天總能算是一并都還給你了吧從今往后,你”
她到這里,還是不忍,轉(zhuǎn)過頭去“還是請你不必叫他師尊了?!?/p>
“還”
是。師尊剛才似乎是過“還給你”。
難道就是指昔年將他打下深淵,今日就為他墜下高樓
洛冰河慌了起來。
“我不要你還。我我只是氣不過,”他自言自語道“我就是氣不過你一見我就像見了鬼,跟別人談笑自若,卻連話都不愿和我多,還老疑心我我錯了?!彼Y(jié)結(jié)巴巴,邊邊去擦沈清秋臉上的血,
“你不喜歡我是魔族,你是人界正道,我只是怕回蒼穹山去,你會把我趕出來。我想把幻花宮拿到手,是不是就能讓你高興”
洛冰河顫聲道“師尊我真的”
沈清秋(嘆了一口氣)好了,都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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