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當(dāng)年,此去經(jīng)年甚遙遠(yu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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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周生辰回過神福星已然將擦手的布備好了,放到了自己的手上,她的出現(xiàn)是個意外,周生辰望著她的眸子,只見她也望著自己,帶著幾分明麗的笑。
他是在刀山火海之間搏命之人,很少敢于直視如此的明朗,手上的動作不禁的快了些。
福星“夫君怎么這樣看著我呀,是不是覺得我更漂亮的一些阿,宏譽姐真厲害把你不敢說的先說了,對不對呀?!?/p>
周生辰“你如今是越發(fā)膽大了,什么話都敢對著將士的面說出口了?!?/p>
周生辰偏頭望著福星見她一副不畏天高地厚的模樣,總覺得是要磨礪磨礪她的性子了,不然可容易得罪人。
福星吐了吐舌頭討好賣乖的收起了銅盆一副乖巧模樣。
福星“福星不知自己哪句說錯了。”
哪句錯了。
是叫他夫君錯了,還是迎娶她過門這句話說錯了,周生辰生的是赤膽忠心??蓞s對這情意綿綿的女兒家不知該如何開口,福星委屈起來習(xí)慣憋著嘴,一句話不說卻是滿眼委屈。
一時間會讓你覺得她真的沒錯,而是讓她受委屈的人錯了,她慣會如此迷惑人心的。
段曉譽打了勝仗回來心情極佳,見師父又要作勢責(zé)怪福星了,心中不忍福星受了委屈,想到外頭歡呼雀躍的將士們,便為他們請了功。
段曉譽“師父你怎么光顧著和福星敘舊啦,外頭的將士都等著慶祝呢?!?/p>
周生辰“好好好?!?/p>
周生辰只覺得整個西洲都在為這個福星開脫,見段曉譽興致也高,想起將士們這些日子的辛苦,暢快道。
周生辰“殺牲,備酒,起篝火!”
福星“好耶,今晚可以喝好酒,吃到烤乳豬咯!”
福星聽聞也是一蹦三尺高,段宏譽周天行得令之后迅速去張羅了起來,他們都是周生辰身邊最得力的干將,周生辰負(fù)責(zé)領(lǐng)兵殺敵這些瑣事他們都能解決的很好。
心情也有些放松了下來。
周生辰“好酒,烤乳豬,你這些日子在西州吃的睡的倒是不錯?!?/p>
有意無意的看向她兩頰的肉肉,一團(tuán)可可愛愛沒有腦袋的模樣,想福星剛剛來西洲之時身上還沒有二兩肉,軍醫(yī)都說是要好好養(yǎng)著的程度,沒想到這些年來倒是一發(fā)不可收拾了。
福星一瞬間讀懂了周生辰眼中的意思,這還有天理嗎,她房中的黃銅鏡日日告訴著她她日漸圓潤就算了,她心心念念盼著回西州的周生辰一回西州也如此戳著她,心中不免悲痛。
福星“我今日還真就不吃了,就給夫君準(zhǔn)備吃的,再說了能吃是福氣,宏譽姐就是這般說的!”
福星說到最后越發(fā)有些底氣不足了,她初來王府長肉的時候段曉譽確實是這樣安慰她的,也盡力在大家面前幫忙說話,但久而久之也只能夸贊王府伙食太好了。
心中有些許委屈,少女的嬌氣展現(xiàn)在眼中。
周生辰“圓潤些沒什么不好的?!?/p>
周生辰“哪有鬧得要絕食如此嚴(yán)重?!?/p>
好什么好,周生辰你這個大直男,只會火上澆油的,福星越發(fā)在意此事了。
見軍師在一旁沉默不語,許是他們太鬧騰了,每每他們?nèi)绱税枳斓臅r候,軍師都在一遍含笑看著,軍師像是家中的長輩默默卻一直在。
福星“軍師,你看看周生辰如今是如何欺負(fù)我的,想我剛來的時候都說我是真真的福星在世,南辰王軍每每都能捷報連連,如今我就是那狗不理包子,害?!?/p>
福星自顧自的嘆起了氣來,卻見軍師皺起眉頭似乎有些心事。
謝崇“賀喜殿下勝仗而歸?!?/p>
周生辰“軍師!”
謝崇“殿下可不要看福星姑娘如今沒個正行模樣,你們不在的這段日子她可是很擔(dān)心的,也對我多有照顧,讓王府都熱鬧了不少。”
周生辰心情愉悅并未發(fā)現(xiàn)軍師神色的反常,反倒聽了軍師的話,知道她這些日子的等待,望著她眼中滿是笑意。
周生辰“有你在王府確實冷清不了,福星,你很擔(dān)心我?!?/p>
周生辰為人和善是親兵的好王爺,也從不以王自居,生的一副好皮相好骨相,單單是遙遙的看一眼便是誤終身,更何況他如此低聲認(rèn)真的望著一個人問。
心跳驟然之間漏了一拍,福星突然想到了很久很久以前,自己也是很遠(yuǎn)很遠(yuǎn)的看了周生辰一眼,自此一眼之間過了千萬年。
福星“不擔(dān)心,南辰王軍只有捷報,你會回來的,我還在西洲你肯定會回來的,你舍不得我啊?!?/p>
福星認(rèn)真的對著周生辰道,眼睛不安分的眨了眨,十足的電力。
周生辰覺得福星的眼睛真的很亮,很亮,足以照亮整個軍營。
反應(yīng)過來之后才發(fā)現(xiàn)是營帳確實很暗,外頭又是陰天,自己真是昏了頭了,周生辰不禁想著。
福星“怎么啦,眼睛轉(zhuǎn)轉(zhuǎn)悠悠的躲避問題!”
周生辰“軍師啊,今日天氣陰,光線不好,軍師怎么不點一盞燈啊?!?/p>
福星也轉(zhuǎn)動起了眼珠子,發(fā)現(xiàn)軍營里居然一個燭火都沒有點亮確實有些昏暗。
福星“對呀軍師,我可說了一百次了啊,如此可對眼睛不好!”
福星開始著手去點燈,卻被軍師搖了搖頭制止住了。
謝崇“殿下。”
軍師遲遲不敢開口,還不知道該怎么對小南辰王說宮中傳來的消息。
周生辰心情甚好見軍師如此吞吐猶豫,先行說出了他的顧慮。
周生辰“軍師我這次是和騎兵一起回來的,戰(zhàn)兵和步兵要晚兩個時辰?!?/p>
福星“那還真是勞頓,我一定要和曉譽姐說多備一些好酒好菜,不過曉譽姐這般細(xì)心應(yīng)該不用我多說?!?/p>
軍師搖了搖頭還是嘆氣。
謝崇“殿下,這是中州送來的?!?/p>
是宮中下來的信件,福星的心中隱隱有了不好的念頭,軍師今日的行為舉止也太過于反常了。
周生辰“宮中送來的,前段時間,捷報送入京師,我猜這應(yīng)該是犒賞三軍的圣旨?!?/p>
周生辰還沉浸在捷報的快樂中,見皇兄來信了,更是思鄉(xiāng)親切,更想自己的親人,笑著接過了圣旨,不曾想上頭的內(nèi)容卻讓他的笑意凝固在了臉上。
一片慘白。
周生辰“皇兄...”
福星看著周生辰臉上的表情,心中也隱隱猜出了大概,中州的圣上身子骨日漸不好,及時壓下了消息,難免也會走漏些風(fēng)聲,周生辰與當(dāng)今的皇上手足情深,福星知道周生辰是個極重情義之人,如今...
福星沖著軍師搖了搖頭,她從不愿在這樣的場合嬉皮笑臉,那可不是可愛是惹人心煩給人添堵。
福星“他才回來,知道這件事情難免難受,我們還是先出去吧。”
謝崇“哎,福星姑娘,殿下信你,他如今還是需要有一個知心的人陪在身邊的。”
軍師說著拍了拍福星的肩膀,見她眼中的苦澀也知道她是一個極好的姑娘,能共情人的悲喜。
軍師走出了營帳,步子沉穩(wěn)而緩慢,曾為帝王師他心中的難過可不比殿下少。
昏暗的軍營中只剩他們二人了,周生辰緊緊的握住了圣旨,一路的勞頓在此刻,和著這圣旨一同壓下了他的身上和心間,他癱坐在地上只覺得無力。
福星走的很輕很輕,走到了周生辰的身邊坐了下來,盡量弱化自己的存在,也坐在了他的身邊。
福星“周生辰,你要是心中難過就哭出來吧,只當(dāng)這軍營之中沒有別人?!?/p>
周生辰有些木然的搖了搖頭,手搭在膝蓋上,好似那成了他唯一的支撐。
福星“周生辰,你不要強撐著了,一路勞頓你已經(jīng)很累了,如今打了勝仗你可以休息一會,可以難過,曉譽姐他們不在,你也可以崩潰一會,不要緊崩著自己?!?/p>
福星的手摸著肉肉的很溫暖,如今撫在了周生辰的手上緊緊的攥著他,想給他很多的力量,即使真正可以傳達(dá)的只有一點點火光。
而周生辰依舊沉默不語,他是如此希望和自己的皇兄看這盛世太平,可如今也只是空想了。
福星“周生辰,我也有親人曾逝世,那種感覺痛入骨髓,比拿刀子剜肉更疼,可我們還要繼續(xù)活著,為著逝去的人,那份盼望?!?/p>
福星的手有些不安分一點一點的把周生辰抱著,攬入懷里,只聽他悶悶的抽泣著。
那種感覺很奇妙,周生辰是整個北陳的英雄,而這個大英雄其實只是普通人,如今他在福星的懷里,又變成了一個孩子。
其實,他也才十七歲。
年少成名十五歲后便捷報不斷的常勝王爺,小南辰王,其實不是鋼鐵鑄就的,他也只是個脆弱的人,他不該被如此神化,神化到?jīng)]有脆弱的權(quán)利。
周生辰“我自小在皇兄身邊長大...我知道每次的捷報他都是真心為我高興,可如今待我如此真心,如父親一般的兄長...”
周生辰“福星,親人逝世的苦?!?/p>
曾只讓你一個人熬了。
周生辰“謝謝你?!?/p>
謝謝你出現(xiàn)成為我的一片慰藉。
對不起,你最難的時候,我不知道也不在。
福星“我以前很少至親,如今都在西州了。”
福星忽然哭了淚如雨一般落了下來,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段宏譽和周天行在外面聽的一頭霧水,軍師也一聲沉重嘆息。